当前位置:网站首页 > 散文 > 文章内容


导读:“小黑妮,扒柳枝儿,一扒扒了个小女婿儿。小女婿,做买卖,挣了大把银子来。买新衣,放响炮,八人抬着大花轿,喜得黑妮辫子翘。”这是家乡流传最广的一首童谣,几乎人人会唱,我一直不能忘记,但又不愿意提起,可每
“小黑妮,扒柳枝儿,一扒扒了个小女婿儿。小女婿,做买卖,挣了大把银子来。买新衣,放响炮,八人抬着大花轿,喜得黑妮辫子翘。”
这是家乡流传最广的一首童谣,几乎人人会唱,我一直不能忘记,但又不愿意提起,可每每梦中,我却总唱起它,让我笑醒后,又欲哭无泪,抚着心中隐隐的痛,辗转反侧到天亮。
我最早学会这首童谣,是在五岁的时候。是跟梅子学的,梅子的奶奶会唱很多童谣,梅子很聪明,一听就会。虽然我比梅子大了整整七天,可我跟梅子学了很长时间,而且远远没有梅子唱得好。梅子就骂我秃小子笨,我就哭。长大一些后,我才知道我学不会的原因:一,我不是黑妮,梅子才是,长得很黑。二,我没辫子,梅子有,我想翘也翘不起来。
尽管挨了梅子不少骂,甚至梅子说了好多次我要是再不会唱梅子就不和我玩了的话,但我仍然很喜欢这首童谣。因为每当唱完,我就可以做做新郎,而且不大一会儿功夫,我就会成为了孩子的爹。
与我同岁的孩子有六个,除了梅子是女孩子外,都是小子,虽然梅子是名符其实的小黑妮,可梅子仍然很抢手,而梅子也独独喜欢我,估计那时我最好欺负吧,也许是因为我长得比较瘦弱,个子也跟梅子差不多。唱完这首童谣,梅子就开始安排各人的角色,我做新郎官,在前面骑着“大马”,“大马”很容易驾驭,因为那是一根并不粗的柳枝儿,只要把柳枝夹在裤裆里就可以了。梅子理所当然的做了新娘,拿一块手绢盖在头上,然后其余的四个小子,自然做了抬轿的轿夫。梅子在他们四个人的中间,开始扭着身子,一步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唱:“小红孩儿,戴红帽,四个耗子抬红轿。花猫打灯笼,黄狗来喝道,一喝喝到城隍庙,城隍老爷吓一跳。”唱得好听,走得也好看,我时不时地扭扭头,梅子就笑我没出息,想新媳妇想疯了。轿夫们笑话我,梅子张口就骂:“笑个屁!他要是不回头看,怎么知道新媳妇长得漂不漂亮?新女婿都是这么看的。好好抬你们的轿,要是抬不好,看我真踹你们了……”梅子当然没有踹那些轿夫,要是踹跑了,没人抬轿了,梅子怎么嫁人?梅子更怕轿夫们抬轿的时候晃荡,要是真晃荡,梅子在轿子里就得左右摇晃,梅子说过好几回了,晃得头晕,还得让我替她揉搓头,一搓一把黑泥,脏死了。
不大一会儿,轿子抬到柳树底下,新娘子下了轿,我就得与梅子拜花堂,轿夫们这时就得装作来喝酒的亲戚。拜完花堂,那些“亲戚”们围成一圈儿成了人墙,墙内自然就是我跟梅子的洞房了。入了洞房,梅子盘腿坐在柳树底下,然后让我去折一根粗一点的柳枝回来,她抱在怀里,那是我们的“儿子”,梅子做新娘时的手娟此时要包在头上,因为梅子要做“月子”了,梅子是大功臣,所以可以对我百般吆喝,我动作稍一慢,梅子准骂我不知道疼老婆孩子,此时的我胆颤心惊,不敢有一点点怠慢,梅子开心地笑,我却吓出一身汗。
这轿子一抬就抬到了小学二年级,轿夫们不知怎么了,再不肯抬了,而且也不愿意跟我和梅子玩。梅子就说没轿就没轿吧,仍然拽着我做新郎,她做新娘。轿夫们远远看着我们,一齐唱:“小小子,坐门墩,哭着叫着要媳妇,要媳妇儿,干什么?点灯说话,吹灯做伴儿。”我羞得一下子跑开,以后再也不肯跟梅子入“洞房”了。自然梅子这“月子”也没做成,梅子常常因为这个哭,骂我是陈世美。我不知道陈世美是谁,反正我不能再让人笑话。
到了初一的时候,梅子就开始躲着我了。我以为是梅子恨我当初不听她的话,可有时候梅子躲不开我的时候,却低着头笑得更好看了。我懵懵懂懂地看着梅子笑,一直看到初二快读完的时候,梅子就开始在我梦里唱童谣了,而且唱得更好听起来:“萤火虫,夜夜红。公公挑担卖胡葱,婆婆养蚕摇丝筒,儿子读书做郎中,新妇织布做裁缝。家中有米吃不空。”我听着梅子的歌,笑都笑醒了。想梅子如果做了新妇,一定会给我做很多好看的衣裳,于是,在一个晚上,我约梅子到了柳树底下看月亮,看了半天月亮,数了半天星星,梅子说晚了要走,我就拦着梅子,说:“梅子,跟我好吧,还像小时候那样。”梅子就羞红了脸,月亮照在梅子的脸上,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梅子其实并不黑。我拉住梅子的手,梅子低眉顺眼地跟着我走,一点也不像小时候那么凶巴巴的,像小鸟儿一样。
与梅子牵手走到初三。我报考了中师,而梅子却因为老是头晕而放弃了中考,梅子说她娘说了,一个女孩子家,只要能嫁个好人家过日子就行了,上不上学的有啥用啊。梅子的成绩一直挺好,如果真要考的话,应该比我考得好,我当时虽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但劝不了梅子,也只好作罢。只是我对梅子说,长大一定要她做我的媳妇。梅子开心地答应了。
中师的第一年,我一直与梅子通着信,我时时在信中提到那些童谣,有时也说几句笑话,笑她那么早“嫁”给我,“月子”也坐了不知道多少回,可到现在儿子还没见着影儿,梅子就骂我坏死了。我在梦里,常常看到她坐在柳树底下等我。
中师的第二年,梅子的信却很少了,我三封信也换不回她一封信。即使有时来了信,也是短短几句话,说我以后要当老师,成了公家人了,要我把书念好,不要瞎想。我回家时找她,她也不肯见我。我在柳树底下游荡半夜,只能独自一人看清冷的月亮。
中师的第三年,我依然像从前一样,一周一封信给她,向她表达我的思念,向她表达我的爱恋。梅子的信是一封也没有了。在梦中,我却常常梦到梅子在柳树底下哭,一边哭,一边唱:“月亮地,明光光,插上大门洗衣裳。洗的净,洗的白,寻了个女婿不成材,又喝酒,又摸牌,去他娘的老灯台。”
好容易熬到了中师毕业,等我回到家,才知道梅子为了给哥哥盖房,已经嫁了人。她男人大她七岁,据说送了八千元的彩礼才把梅子娶到手。我听后冷汗直流,默默无语。即使我工作了,一年不吃不喝也挣不了这些钱。
梅子男人没有挣大把银子,却吃喝嫖赌样样全,时时地打梅子,据说梅子很懂事,即使鼻青脸肿,见了人也是笑模笑样的。我听到这些事,只是偷偷地替梅子痛,夜里的梦中,梅子依然在柳树底下一边唱一边哭……
三年后,我回家,在村头柳树底下,我再一次见到了梅子。此时的她又黑又瘦,敞着怀在喂她的小女儿奶,一边喂一边拍打着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