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网站首页 > 散文 > 文章内容


导读:春风吹绿山坡的时候,清明到了。所有的节气中,惟独清明,不可回避的让人感伤。清明与雨有关,与泪有关,与疼痛有关。清明是清瘦的,甚是凄凉的节气。时令正值阳春,草绿大地,燕子衔泥,天地一派祥和。在春意盎然的
春风吹绿山坡的时候,清明到了。
所有的节气中,惟独清明,不可回避的让人感伤。清明与雨有关,与泪有关,与疼痛有关。清明是清瘦的,甚是凄凉的节气。
时令正值阳春,草绿大地,燕子衔泥,天地一派祥和。在春意盎然的季节,面对这个节气,心中充满了敬畏和肃穆。
清晰的记忆里,细雨纷飞的清晨,乡亲们腋下夹着一叠黄纸,手里拿着镰刀锄头,默默无言的走向自家的坟园。一年中,从春到冬,他们都在忙碌着农事和生活,只有这一天,全都放下手中的活计,满心虔诚的走近先人,将荒芜一年的坟茔整修一翻,寄托缅怀和哀思。
我也并不例外。小时总跟着父亲,在他的指点下,记忆哪座坟里是哪位先人。那时心里对坟墓充满恐惧,加之先人年代久远,也无墓碑,所以也一直未曾分辨出复杂的脉络关系。我只知道,父亲让我记住的那些不起眼的坟茔,与我有关。这么多年,当鲜花开满山冈,清明随细雨到来,我站在山坡上,看着高低不平,大小不一,新旧明显的坟墓,心底总会阵阵疼痛。这些与我陌生于另一个世界的亲人,牵动着我脆弱的神经。他们正安息于村子里不同的山坡,就像活着的我们,住在村子里不同的地方相互守望。也是在每年的这个节气,我会随着春风的召唤回到村庄,从这个山冈到哪个山冈,与我遥远的亲人们对话。
与村子交界的另一个村子,有一个叫放牛冈的山坡,那里安息的是我的太爷。听父亲讲,太爷没读过书,但明白事理,太爷生前经常在这片山坡放牛,那时他就为自己的将来做好了选择。我相信父亲的话。太爷的墓地在半山腰中,从山脚上来,一路陡峭,攀至山腰却豁然平坦一片,周围树高林密,后面石壁笔直。站在山腰,神朗气清,极目远眺,群山交叠中,目光竞能看得很远。这是一个不错的地方。我经常在那里猜想太爷的模样。这里有清风吹拂,明月朗照,松涛阵阵,安静悠然,何其气象大美!我一直在想,我的太爷不应是一个着褴褛的老人,而应是一个青衫飘扬的书生。
在我家房屋的后山,几畦茶树边,安息的是我的爷爷。爷爷去世十多年后我才出生。我没见到爷爷的样子,连一张照片都未见过。父亲说那时他还是个孩子,爷爷体弱多病,大集体时代,为了多挣一点工分维持艰难的生活,社员们都回家吃饭了,爷爷在挑塘泥时倒在了塘里再也没有起来,时间是寒冷的冬月的正午。我的父亲,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从次挑起了生活的重担。记忆里,提起爷爷,父亲总会流泪,我能体会他的疼痛。我的脑海里总是重现这样一个场景:寒风呼啸,一个干瘪的老头儿,挑着沉重的担子在淤泥中蹒跚挣扎,他终于无法承受和淤泥和在了一起。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父亲带着哥哥和我来到爷爷安息的山脚,父亲说:“在这里盖几间房子吧,离你爷近点。”第二年春天,我们就从河的那边搬到了这边。父亲似乎宽慰许多,稍有空闲,就到后山,一边清理杂草,一边自言自语。我知道他在和爷爷说话。爷爷越走越远,每年的清明,在爷爷的坟前,看到父亲佝偻的身躯,我总在细雨里泪流满面。
离家三里地的一片青山间,埋葬的是我的姐姐。姐姐去世十才十七岁,如同山涧尚未开放的花朵。那年的十月,让我心寒。按照传统的习俗,未出嫁的姑娘是不能安葬在祖坟里的,所以姐姐独自一人长眠在这片青山之中。十月里,洁白的山茶花开满山坡,我洁净的姐姐孤独的守侯岁月,青葱的年华是那样苍白。有多少春暖花开,有多少燕语呢喃,姐姐,你的世界只有寂寞璀璨。我能做些什么呢?我是真的想念,在这潮湿的三月,我必须赶回,为你植一棵树,种一株花,丁香,蔷薇,紫罗兰……
远不只我的亲人,还有我的父老乡亲,每年都有人轻轻离去。山坡间出现了新的坟茔,就像山脚下谁家盖上了新房一样,这些都是村庄的部分,不曾从我的生活中远走。前年的时候,村庄里年龄最大的三位老人都去世了,我一下子感到自己老了许多。他们像是村子里三棵古老的树,相继倒下了,村子里就没有了历史和传说,村庄顿显空洞,一点也不厚实。我也越来越感觉到,这些山间的坟冢,离我愈来愈近,以不可抗拒的亲切,主宰着我混乱的情绪。
我必将属于这里,在冷雨敲打大地的季节。清明雨上,泪拆两行,把念怀的歌声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