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花朝之菡萏

“咚——”
“咚————”
回荡在耳畔的钟声，像子规的哀鸣。
正要叫停，马车却自己停了。
“咚————”
“堂主，前面的路走不动了。”
合着钟声，烟桐的声音从车窗外传来；我掀开云绣纱帘，望着远处黛色的一点。
“咚————”
“我已经派人去察看了，请您等候一下。”
“咚——”
“知道了。”
这是梵音寺的钟声。
每到春秋二季的处决之日，梵音寺都会用祈愿钟声为午时处斩的犯人们超度。
钟声的节奏为三长两短。
一头一尾两声短音，代表人的生和死；中间三声长音，分别代表成人、齐家、立业。
这是两年前离世的我那位举世无双的铸剑师父亲告诉我的。
“这个钟声三长两短听着真不吉利呢……”
“现在是春前处决期，这是梵音寺的祈愿钟声哦。”

“菡萏，马上就到京城了；等见了你凌伯父，将它献给皇上，”
“咱们就不用再过这种逃亡似的生活了。”
我望着父亲斗笠下的那张脸，虽然看不清楚，我也明白，因天天炼造兵器废寝忘食本就身体不佳的他因这几天逃亡似的奔波不仅脸上多了几道沧桑，身上也是新伤重着旧伤。

半个月前，她还在六奇阁道观和小师弟们伙同起来捉弄大师兄郗洵；每日为在铸剑塔内修炼的父亲送餐，过着平静快乐的日子；直到那一日，她看到终于从铸剑房走出来的父亲抚摸着那把光芒四射耀眼夺目的剑潸然泪下，手上描金红木漆盒中盛着饭菜端来的父亲最喜爱的一套盘碗碎了一地。
父亲转过头来，睁着一双满含泪光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自己，丝毫不在意已经破碎的心爱的瓷器，捧着那件散发出耀眼妖异光芒的兵器笑着说：“我终于锻造出一把无坚不摧不带丝毫杀气的兵器了……”
它更是一件令人着迷到忘乎所以的兵器……
看到父亲的表现，菡萏不禁这样想；现在想来，自己远远地低估它了……
“它简直就是这世间最美的艺术品……”
那件兵器，是父亲最得意的一件作品，还没想好它的名字，就被迫失去了拥有它的资格。
而在不久的将来，它却被某个人随随便便起了一个俗气到家的名字……

半夜在睡梦中被父亲摇醒，还没睡够的自己以为到了早晨要动身赶路正要开口抱怨被父亲宽大粗糙的手掌捂住了嘴；然后自己被抱起关进了客房里的衣柜，整个过程快到父亲透过衣柜的缝隙轻声地说完“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要出声；更不要出来”之后才明白过来自己已从睡梦的床榻上被父亲叫醒，身处衣柜中密闭的境地。
那把剑，不是已经处理掉了么……
白日里父亲说是去集市卖掉了，不会再有危险了……怎么会……
“碰——”
破门而入的声音……
十四岁的自己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透过缝隙看到衣柜外的一切……
狭窄的视野中出现了五六个蒙面的男人，他们将父亲打倒在地，同自己想的一样，拷问跪倒在地的父亲剑的下落……
父亲只是说卖掉了，来人问卖给谁了，父亲答道不知，他们便开始施暴……
开始只是听到父亲身体被打击的声音，后来终于忍不住疼痛的父亲开始呻吟……
好几次都有冲出去的冲动……可被施暴之前，父亲望向这边，朝自己深深地看了一眼……
不能出去，也不能出声。
父亲嘱咐我的。我要做到。
不断地提醒自己，要坚强……半闭着眼，直到一切突然安静了下来……
“叶芜凌，从此再没有这天下第一的铸剑师了。”
我的父亲……难道……怎么会……
衣柜外传来一个温柔空灵的声音，然后那个声音的主人走到了那群人中间，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中，那么多人，只有他穿着便服，也只有他没有蒙面，料想一定是他们的头领。
那么温柔的声音，却是如此凶狠；没有蒙面，我一定要看到你的脸……
他走到倒下的父亲身前，缓缓蹲下，伸出手将父亲的眼睛合上……
“芜凌大师，你当初若是答应了，又怎会落得如此……”
那个男人淡蓝色的长衫被地上父亲的血液染红了衣角。
鲜艳，夺目。
“！”
我的父亲，他……真的死了……
一瞬间泪眼模糊……停止了思考……脑海里一片空白……
连回忆也无从想起……
“咚——”
一不小心碰到了衣柜的内侧，突然才意识到自己还身处险境……
这声响提醒了自己，也提醒了敌人。
那个男子抬头，望向了这里……隔着衣柜，自己的目光已与他对上……
那张脸完全是超出了自己想象，眉眼温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温柔地望着自己。
是那样的安详静谧，同刚才听到的声音一样温柔到极致，仿佛是融化了初春最后一块冰雪的温暖，让年少的自己一瞬间失了神。
“护法，衣柜里有人。”
外面的人声音传来，才让自己警醒已被敌人发现。
“噢。”
回答得有些慢，他缓缓起身，朝衣柜走来……
后面的人想要跟来，他抬手，示意不要靠近，然后他打开了柜子……
刚蹲下缩成一团的自己只听见头顶上方他用温和的声音说，
“什么都没有呢，”
“只是一只受了惊的小老鼠罢了……”
然后关上了柜门，下达了撤离的命令。
最后一个走出房门的他别有深意地朝柜子里的我回望了一眼。
“小老鼠，下次藏起来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哦不，不会有下次了。”
那抹淡蓝色的背影在月光下诡异得莫测。
“遇见你，是如此始料未及。”
那么浪漫的句子，尾随而来地却是轻声的不名感情的话语：
“当初你给我指的路风光很好呐……”
听到此话，见到那个人，不由地紧张起来……
在望梧陇,那座名叫吟鸾殿的建筑里，那个王者一般的男子在出席自己堂主的任职典礼上，笑着对才知道他就是那个传说中这里一切的主宰一脸错愕的我如此说道；然后不知从身上哪里拿出来的花藏在手中；朝自己伸出的左手掌心里躺着一朵堇色的翠菊。
他，竟然就是传说中的掌门。
风度翩翩不可一世惊才艳绝才华横溢的美男子……
不论男女，弟子们所向往憧憬追随仰慕的人……
迟疑了片刻，正准备接过那朵花，他却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