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模样

今天是老爸的生日，我想我应该为他做点什么，即便他已经感知不到了。写他跟妈妈的爱情，我还太稚嫩了。我不能体会他们曾经的轰轰烈烈，只是在平淡的岁月中看到了他们点滴地呵护，温情地扶持，就算在他们争吵的眼神中也能找到对彼此的在乎……他们让我懂得——爱情原来就是家的模样！
我眼中的爸爸很帅，年轻时当过兵，骨子里是倔强的。起初，爸爸刚复员回家也有去城里工作的机会。所以，在农村27岁的他虽然是大龄青年，可仍有不少心仪他的人。我猜妈妈也应该暗恋着他。不过，妈妈的骄傲决不输于爸爸的倔强。毕竟22岁的妈妈在村里也算得上有为青年，作为团支书的她整天都会被一群小青年围着，自然少不了爱慕她的人。那时，爸爸刚回来没什么朋友，大舅是他的同学，所以他经常去找大舅，但大舅要去生产队工作没时间陪他，他就找老舅下棋，老舅去上学，他就找姥姥聊天……虽然他不曾跟妈妈说过一句话，但我想他应该是拿寂寞当借口，其实是“别有所图”。日后，在我和姐姐嚷着让爸爸讲他们的爱情时，他兴奋地吹谈自己当年是如何欲擒故纵的，只是妈妈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多少让我疑心这份爱情到底是谁做了主！
说到做主，不免要提起奶奶。她当年是十分反对爸妈在一起的。因为，爸爸毕竟有去城里工作的机会而妈妈只是个农村姑娘。可爸爸的一句非妈妈不娶让可能只有了一种。作为孝子的爸爸，这是他一生中对奶奶少有的忤逆。可见，在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月，他们难得的拥有了爱情！
听妈妈说，直到他们去拍订婚照都还没牵过手，走在路上要相隔几步之遥，爸爸深怕别人误会似的抢着走在前头。照相时，妈妈是十分拘谨的，原本一张娃娃脸已被她的严肃给扭曲了。爸爸应该看在眼里，笑在心里！不然，就不会在拍照那一刻偷偷地在妈妈背后抓她的痒痒。结果是那一瞬永远刻下了妈妈如花的笑脸和爸爸“阴谋得逞”后得意隐忍的笑。
爸爸最终没能如愿地到城里工作，他不得不面对最令他厌恶的农活。对生活的失望让他选择了规避困难。他把一家老小的琐事交给妈妈一人打理，自己到城里去跟师傅学手艺。有时一个月都不能回来一次，那些年妈妈独自撑起了家里家外。我想虽然爸爸很辛苦，但作为女人的妈妈更难。毕竟，她不只是一个家庭主妇，她还坚持着自己的事业——当过老师，也做过校长。妈妈就是这么要强的人，在家里家外都扮演着男人的角色。总之，那些年是妈妈为爸爸担起了他对生活的那份失望！
从我有记忆起爸爸就安心地在家种田了，妈妈也因为我的到来(超生)而失了工作。他们各自失去了自己原有的坚持，走进了鸡毛蒜皮的日子中。在那些不甘又无奈的日子里，他们也曾有过争吵，但最后都能理解的一笑！
理解背后是怎样的爱，我想只有爸爸最清楚。妈妈的要强就注定了她不甘于长久地被束缚。他们都是党员，这在党员很少的村里他们都有机会当选村书记。爸爸生性淡泊，也已习惯了避开生活的风口浪尖。而妈妈则不然，爸爸的退让让她难堪——她认定爸爸是不争气的。他不争，她却要争！于是，妈妈在这个家里扮演着更为强势的角色。这却让她心里有了一丝不平衡，每每提及此，她都要埋怨是爸爸的软弱让一个女人担起了男人的担子！那时，熟识爸爸的人都会说他怕老婆，爸爸总是一笑了之。那笑容里没有自卑和嘲弄，有的是理解和包容。妈妈也曾问过爸爸：听别人那样说会不会觉得难堪。他回答的是：我的幸福别人又怎么能体会得到！爸爸对妈妈的感情绝不逊于小品中黑土对白云的呵护，那份宠溺是默默地承担着、容忍着妈妈的任性，给妈妈一个暖暖的靠山。爸爸虽然对生活失望了，但他从没对爱情失望过。在爱情的国度里，他用大男人的胸襟承担起了妈妈的精神世界！
现在的我多么希望他们能按这种步调平平淡淡地把日子长久地过下去，可是，环境会变，人也会变，也许只有那份爱不曾变过！
我和姐姐相继到城里读书让这个家负债累累。爸妈再次放弃了原有的坚持，卖了房子随我们一起到市里陪读。那些年，爸爸奔走于各个工地不是干活而是要钱，那时候拖欠农民工的工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那一晚，他们迟迟不归，盼回来的是血淋淋的爸爸和泣不成声的妈妈。我在妈妈眼里看到了软弱，在爸爸的眼里看到了坚强。他坚持不去医院，因为他清楚家里的现状，好在包扎完发现只有脚伤的较重。事情归于平静后妈妈才告诉我们真相：那晚，他们走到天桥下没路灯的一段路，突然迎面驶来一辆三轮车，情急之下爸爸推开了妈妈，她眼睁睁地看着爸爸被车拖出去十多米……我能想见妈妈当时的绝望、无助……车逃走了，留下爸爸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妈妈忘记了自己可以走，就以摔倒时的姿势爬到爸爸身边……虽然，我没看到那是怎样一种情景，可脑中却深深刻下了——那一晚，无灯的路上，他们相互搀扶着的身影……
爸爸在养伤期间，虽然脚行动不便却抢着跟妈妈做家务。他虽不说，心里应该在为这个骄傲的女人不值，那种自责源于他对妈妈深深的爱。生活在最无望的时刻，爱却让一个男人重新看到了希望，他知道该让妈妈卸去她肩上的担子，这个家从此由他来撑着！爱也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地抹去骄傲，做一个幸福的小女人！
意外，有时是苦难，有时也是幸福的源泉。这场意外让爸爸妈妈改变了他们原有的角色。爸爸是聪明的，他这么多年来的积累让他不再只是一个农民工——各种建筑图纸，他都可以一目了然。他兑现了对妈妈的承诺，这个家终于不再被贫困摆布着，那段时光真像梦啊!爸爸燃起了对生活的斗志，每日见他在图纸上指点江山的模样，妈妈傻傻地笑着、胖着！我们安于这种幸福并且珍惜着，即便仍要经常搬家，但我们却不是在流浪！因为，家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
也许，连老天也嫉妒我们的幸福。爸爸走了，妈妈不信，我们也不信！
明明说好第二天会回来，可怎么就不睁眼，怎么就冰冷了呢？医院诊断是突发脑溢血，我们接受！工地不赔偿，我们接受！可爸爸不在了，我们不接受！妈妈开始自责——也许，当初就不该把房卖了，安心地种地她就可以守着爸爸，更不应该让爸爸去外市工作，她就可以照顾爸爸……我们心疼——心疼爸爸临走前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心疼妈妈的自责！这场爱情让他们彼此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