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昔殇

苏落尘站在城墙上，冷冷望着日薄崦嵫下的城郭，凉风掠过，卷着血腥的味道，大红魅罗裳衣袂翻飞。斟寻，我回来了，我苏落尘回来了！
“残兵败胄。”身侧男子一袭贵气紫轸衣加身，尽数散下的墨发随风乱扬，“现在攻？”
“不，明日。”
“你舍不得了？”
她没有看他，只是定定望着城郭的那头，轻轻勾起唇角：“噩梦什么时候最吓人？”她顿了一会儿，“在恐慌之中煎熬，远比死亡来得恐怖！”
“真毒啊！”他笑道，“但愿明日天气能好点。”明日绝对是他一统天下的大好日子，他祈祷天气能好点，可不能像近日一样阴沉，乌云敝空，可不适合一个新王朝的开始。
“封憾涅没那么容易对付。”看着他的神色，她冷道。
“是么？那此刻，我们不是站在他的对面了么？一墙之差，寡人就一统天下了！”他是有把握能赢的，毕竟，呵！
“骄兵必败！”她丢下这样一句，转身离去。
男子突然狠了目光，苏落尘，你在我手中，就如同封憾涅的脖子在我掌中！
……
夏宫，落颜亭。旃檀香和着雾气袅袅缥缥，封憾涅坐在主位上，一袭缠着金龙祥云的紫袍斜披身上，银白长发悉数以墨玉骨簪盘着，手执酒爵细细茗着。霜露桥上美人拨弄琴弦，一曲瑶凤似若溪水潺涓。
“大王。”侧座堇衣女子见他良久未语，轻轻出声。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半晌，女子没有继续说话，他笑言：“恒殇问明日一早便会攻城，妺喜，寡人将你还给她可好？”
妺喜急急跪下：“大王，姬妾愿与大王共进退！只是，姬妾不明白，为何……”她踌躇再三，终究是说了出来，“就因苏娘娘，您就不攻，甚至也不守吗？”
他挑眉：“你不喜？恒殇问可是为你来的。”
她低头沉默。
封憾涅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可是怎么办？他竟然对我的落尘起了心思，想不想知道，你在他心中，如今是何种地位？”
“姬……姬妾……”她很想哭，她如何不知，自己在恒殇问心中的地位，可是再如何，也没有江山对他来得重要，而她，她苦笑，在封憾涅身边这么多年了，再硬的心，也得捂软了吧!可是……
“寡人倒是想知道，明日随寡人出城迎敌！”他一把执起酒爵，悉数进腹，“寡人险些忘了，你妺喜可是有施唯一的女将啊！”
“夏王如何如此不知怜香惜玉呢！”一阵冷意穿骨而袭，月胧纱女子踏雪及近。
封憾涅狠狠甩开妺喜：“回去好好准备明日一战！滚！”
看着妺喜渐行渐远的背影，女子轻笑：“明日一战，你怎么打算？”
“还能如何，落尘想要，我便给她。”
“现在怎么这么拿的起放的下了？可惜，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江山。”
“南山，你今日话多了。”他无奈，“明日，我会用妺喜换落尘。”
“恒殇问野心很大，妺喜牵不住他。”
“本就没想过要牵制他，只是想让落尘看到我的心而已。”
“这就是你不攻不守的原因？”
他挑眉，不置可否。
……
翌日。
斟寻城下。恒殇问银金战甲环身，手提长锋，打马而立于大军前方，气势十足。
当看到只着一套简约紫色便衣，身侧仅随两个侍从的封憾涅时，轻蔑笑道：“封憾涅，你斟寻是粮尽兵绝了？”他一甩手中长锋，“寡人马上让你人亡城破！”
“落尘呢？”封憾涅并不理会他的挑衅。
“落尘？死到临头还想左拥右抱？妺儿呢？！”恒殇问指着他得意大笑。
封憾涅邪肆一笑：“妺喜，叫你呢！”他明明是在笑，那种不怒自威的霸气，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冷到骨子里。
妺喜骑着一匹枣红色大马，从他身后出来：“殇……”
“妺儿！”
“你要见的人，寡人给你带来了，落尘呢？”
“你要见苏落尘，也要看她愿不愿意！”恒殇问偏头，“妺儿，回来！”
封憾涅阴沉着脸，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恒殇问如此待他，就别怪他！他突然抽出马侧的战戢抵在妺喜颈项，“寡人见不到落尘，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说罢，抬首向对方军阵中寻觅：“落尘，回来！我答应你，我不要天下，不要江山了！我只要你！你出来！出来好不好！”
没人回答，封憾涅腥红了眸子，手中力道更紧了，妺喜脖颈已经溢出血来，恒殇问大惊：“住手！你疯了！”
“落尘，出来啊！你回来！”他四处张望，“我已经将后宫妃嫔遣散了，你回来，我们过平民百姓的日子好不好？”
风呼呼刮着，他仍旧没等到她的回应。
这是惩罚吗？我背弃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背叛前朝，手中沾染了成千上万人的鲜血，而这一切的代价，就是我最爱的人离我而去吗？我以为拥有了天下，就拥有了你，却不知，你才是我的天下！没有你，天下于我，有何意义！
他突然仰头长啸，策马奔去，抓起一个士兵就杀一个，疯狂的杀戮！妺喜直直倒下，恒殇问无空去阻他，急急奔向妺喜。
刹那间，天昏地暗，风起云涌，鲜血染就一朵朵飞舞的白梨花，衬得萧瑟的城郭如此的妖娆！
多长时间？粮未尽，兵已绝，城未破，人先死！
……
他终于停下，于乱溅的血花之中。
“你终于回来了。”他笑。
“杀够了？”落尘冷冷看着他，轻言。
“你来了，我便不杀了。”
她突然腾起身，扬起袖中软剑直直朝他挥来。他笑，也不躲闪。
剑起，鲜血溢洒，唇角是妖冶的笑容，袖中是染血的曼珠。
他倒在地上，看着滚落在地的马首，怔愣半晌，无奈笑了。
她走近，在他面前蹲下身：“杀了这么多人不怕下地狱吗？”
他伸手抚摸她的面颊，感受那真实的触感，低声道：“怎么办，我突然又不想跟你一起了。”
她蹙眉：“可是怎么办？我已经砍了你的麒麟马了。”
他知道的，夏邢中如是语：“王之坐骑，首身分离，天赐神力，杀之者坠于无间地狱。”而他自己，死在他刃下的冤魂同样会拉他入无极地狱！
“那，鸳盟不负。”
“跟你一起，下地狱我也甘之如饴。”
“傻瓜，到了地狱，我也保护你。”
……
尾声
恒殇问如愿以偿登上王位，从此再不是小小商国首领，从此再不用受制于人，而是天下霸主！
世人都言，夏王封憾涅力能扛鼎，却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