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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父亲在世时有许多不良的嗜好,喝酒、抽烟,几乎伴随着他的一生。临了也是肺癌夺去了他的生命。他抽烟的历史,用‘相当悠久’来形容,决不是夸张。打有记忆开始,我就经常给他买烟。小镇上有一家刨烟作坊,店里的师傅
父亲在世时有许多不良的嗜好,喝酒、抽烟,几乎伴随着他的一生。临了也是肺癌夺去了他的生命。他抽烟的历史,用‘相当悠久’来形容,决不是夸张。打有记忆开始,我就经常给他买烟。小镇上有一家刨烟作坊,店里的师傅们将加工好的烟叶一张张叠起来,然后用夹子夹紧,紧得像一段木头。然后用特制的长刨子刨,刨下来的“木屑”就是一丝丝的烟。乡下人把它叫作“黄香头”。五分钱就能买一大包,那时我的个头还没有烟店的柜台高。
父亲把烟丝放进烟锅里,用火刀打击火石,拼发出的火星点燃了纸媒头,再一吹,火就着了。他的动作是那样的麻利纯熟,似乎比划一根火柴还容易。我坐在他的脚边,看着他吞云吐雾,他也变得兴奋起来,给我讲许多故事。劳作一天的疲劳,就随着那缭绕的烟雾一圈一圈的散去。后来有了卷烟,那东西携带方便,不需要再在腰上别根烟竿。渐渐的刨烟店门庭冷落,最后就关帐了。
卷烟花花绿绿的烟标,不断在变换花样,起先那种几分钱一合的“老刀牌”“金字塔”不见了。去而代之的是“勇士”“飞马”价格也翻了五、六倍,一包要好几毛钱。父亲感到有点承受不起,我看到他在拣别人扔下的烟蒂。他又找出了已经很久不用的烟竿,把烟蒂里剥出来的烟丝装进了烟锅,叭嗒叭嗒的抽着。像传染病一样,拣烟蒂的队伍迅速扩大,有些小学生也在拣,他们把剥出来的烟丝慢慢积聚起来,居然可以换回一枝铅笔、一块橡皮。我也加入了这个行列,不过我不是去买钱,而是不忍看到没有烟抽的父亲,坐立不安的难受样子。抽卷烟的人在逐渐减少,而拣烟蒂的队伍却逐渐庞大,拣到的烟蒂越来越少。后来父亲就只能将干枯了的葵花叶,揉碎了装进烟锅,我似乎感受到我们的生活依然贫穷,并没有好转。
有一阵子,我忽然发现父亲不再抽烟了,人也在一天一天的消瘦,终于到了卧床不起。医生说是肺癌,这无疑是对他判了死刑。一天他的精神似乎好了些,他对母亲说,想抽口烟。我去给他买了包大前门,他看到烟,眼睛忽然亮了起来,这可能是他一生中抽过的最好的一包烟了。他抽出一根,放在鼻子上闻了又闻,又放回烟盒,好像舍不得抽。第二天父亲就走了,神色很安祥,那包烟放在他的床头,依然是20支。
以后我们都有了工作,家境也逐渐宽裕。社会的进步也从香烟的不断升级中可以略见一斑。‘勇士’‘飞马’已经退出了柜台,‘大前门’和‘牡丹’的档次也觉得拿不出手了。带过滤嘴的‘云烟’、‘红塔山’受到了青睐。一条红塔山,比一个本科毕业大学生一个月的工资还高。价格虽然不斐,但依然很走俏。不过很多人买来并不是自己抽,而是“送人”的。有一种叫“健脾”的香烟,据说是从香港“倒”进来的,因为它贵,身价高,所以就特有神通。它能使本来严肃的脸变得和颜悦色,使一些本不可能的事,变得可能。也许就是打那个时候起,中国人开始了漫长而艰辛的反腐创廉道路,这条路比长征走得还要艰难。在这条道路上倒下的干部,也从乡镇一级,逐步向县市级,省、部级蔓延。居然渗透进了政治局,人大常委会。“送”的东西从烟、酒,现金到信用卡,也跟着不断的与时具进。
父亲死后,烟就和我们家无缘了。母亲告诫我们,父亲是抽烟抽死的,不许我们沾烟,因此我们兄弟姊妹中没有一个抽烟的,父亲的烟竿就成了家里的文物。只有在父亲忌日那天才拿出来,放在父亲原来坐的位置上,斟上酒放上一合烟。母亲说:“现在有钱了,给你多烧点,就别再抽那葵花叶了。一个人自己要料理好,别把那屋子抽得乌焦巴黑的。明年清明给你扎一套大一点的房子,是有门卫的,有了钱就别去巴结别人了。孩子们现在都出息了,你也可以放心。我现在大不如前了,看来要不了几年,我就会过去陪你了。”听了母亲的话,我们心里都酸酸的,她似乎还是把希望放在那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