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邪驴

“老邪驴”不是驴，是我们农村老家一个人的外号。因为他脾性邪，邪起来就是驴脾气，故人称“老邪驴”。在我们那地儿管经常哭闹且有事没事就哭闹、哭闹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小孩子叫“小邪驴”，并非褒义也没有太贬的意思，是否有被人含讽宠溺之意也未可知。如果是大人，就把“小”字去掉，直呼“邪驴”或“老邪驴”。
“老邪驴”原来叫什么名字我不晓得，只听说他从小就邪，是我们那儿方圆几十里有名的邪驴。据说小时候他每天每天都要从早晨哭到夜里，一不如意就哭，而且哭起来“悠扬”如歌，声音时常是带拐弯的。如果有一时半刻哭声停歇，邻居们会感到非常奇怪：“哎呀呀，XX家那小驴子怎么不叫了？”
稍大点就更邪了，有次他憋急了尿要在客厅里撒，他老爹不允，于是张开嘴巴就哭，一哭就个把钟头，哭闹了半天也不撒尿，睁眼一看没有人搭理他，自己竟爬到床上撒湿了大半个床。
好不容易上学了，家里穷买不起新书包，用哥哥替下来的旧的吧！那个年代孩子多的人家都这样，不论衣服还是上学用具，都是老大用了老二用，老二用了老三用依次类推。可这事到了“老邪驴”这儿是不行的，一定要买新的，不买？不买就连哭上三天三夜，看看谁丢人？！他那快要娶大儿媳妇的老爹老妈拗不过，只好从他大哥那急用的十二分羞涩的定婚礼钱中取出一点儿把他打发了。气得他爹脸色铁青，骂道：“我哪辈子欠你娘的？八百年生出你这么一个邪种！他娘的，简直是个邪驴！”
从此，“邪驴”这雅号一直成为他的专利，他老爹给取的。
再后来“邪驴”长大了工作了，虽然脾性有点见缓，但终改不掉那驴性子，他爹说他这是小时候落下的“毛病”。有次他上工遇到阴雨天，被一辆赶驴车的好心老汉载了一程，那时的道路不像现在柏油路，都是泥泞的土路，不料驴车陷在路上不能行进，赶车的老头对他说：“小伙子麻烦你下车帮个忙推一把，我那驴子上了脾气，怎么吆喝也不听使唤了。”他说：“你以为我就听你使唤？”说完竟掏出一支烟点上，悠悠然坐在驴车旁跟驴骠上了劲：“我不上班了，看谁靠过谁？”
四、五十年过去了，这“邪驴”的桂冠是甩不掉了，而且多了个“老”字成了“老邪驴”，因为“老邪驴”倔强了这些年，被他或轻或重“踢”伤的人不少！周围的人们一说“老邪驴”都知道他，但问起他的名字却几乎没有人晓得。偶尔有人问之：这几天怎么没看到老邪驴呀？问和被问者随后相视一笑。
“老邪驴”大概没什么亲朋好友，因为没有人愿意和他在一起，太郁闷。他若有什么不称心的事，那驴脸耷拉得更长，看人也是拿白眼球翻你一下，这就算你面子不小和你打招呼了。
我十几年前就知道这个人，但我始终叫不出他的名字，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名字我也懒得多问。最近听说“老邪驴”成了哑巴，他爹说可能是他小时候哭得太多的缘故。为此，有人惋惜有人默然，“老邪驴”一辈子可能就这驴性子了。但让我纳闷的是：“老邪驴”的驴性子是环境所然还是遗传？
我不禁想到了我们中国人的属相十二生肖，这里面没有“驴”这一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