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魇

【一】
每当起风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你，想起你背对着我，风在我们之间流动，将你的衣襟吹得高高飞扬，然后你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说，“不可能。”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忘记了，只记得当时我的眼睛被风吹得泪流满面。
此后，我常常梦见这一幕，每每惊醒都会发现枕巾上那斑驳的泪痕，你成为我永远无法逃躲的梦魇。

【二】
记得第一次遇见你，是玉兰花盛开的日子。大团大团白色的小花挂在并不怎么高的树上，散发着浓郁的芳香，步入林中仿佛漫步云端。站在树下，仰望天空，视线中只有浅浅的蓝和浓密的白，明晃晃得格外刺眼。就在我沉迷其中时，你搀扶着她向我迎面走来，看着你温柔浅笑的模样，心口微微得有一丝酸苦，不明原由地一阵心痛。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啊，可为什么我觉得你是如此熟悉呢，我们一定见过吧，也许前世，也许今生。你们也驻足在玉兰树下，那个女孩长得很美，宛如这素洁的白玉兰。我愣愣地看着她，她的美丽让我想到了天使，只不过这位天使没有翅膀，无法飞翔。
你小心地让她坐在椅子上，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在这儿等着我。”而后你就走出了我的视线。那位天使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无神地盯着前方，不曾眨动。这时我才发现原来这位天使不仅没有翅膀，她还没有光明。心中不由得感到一股莫名的欣喜，我轻轻地走向她，她似乎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惊恐地喊道：“你是谁？”
看着她无助的表情，我觉得当初认为她是天使是一个错误的认可，天使可以给人们希望，抚平人们的创伤，而她只不过是一个受伤的孩子罢了。
“你好吗？”我突兀地打断了彼此间的沉默。
“你是谁？”她的声音微微地颤抖着。
“我是一个路人，一直站在这儿，只是你没有发现罢了。”
“你???是一个女孩？”
“嗯，你好漂亮啊。”这是我由衷的感叹。
“是吗？可我连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都看不到。”忧伤开始在她的脸上蔓延。
我们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女孩，你说我哪里最美？”她抬起头，阳光透过白色的玉兰洒在她脸上的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她丰满的羽翼。
“小桃，我给你买了杯奶茶，是你最喜欢的口味。”你缓缓地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一时间我沦陷在你的身影中。
“小佐，你回来啦。”小桃摸索着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你赶忙小心地扶过她，轻声呵斥她不好好坐着。
“小佐，刚才有个女孩在和我说话，她现在还在这儿吗？”
你回头发现了我，可你却对小桃说，“她走了，这儿没有别人。”
我默默地离开，在不远处当一个旁观者，我听到小桃说，“刚才那个女孩夸我漂亮，小佐你说，我什么地方最漂亮呢？”
“你的眼睛。”
一阵风吹来，将小桃的长发拂起，你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站在那里好像在表演一部默剧。
“为什么？”小桃无力地问道。
“虽然你什么也看不见，眼睛失去了光感，但当你仰望天空的时候，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朵都会融在你的眼中，那时的你最美。”
“是这样吗？”小桃抬起头迎着阳光，仰望天空。
“对，这个时侯光又会回到你的眼中。”
“可我还是在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见啊？”
你愣在那里直视她的眼睛，“你的瞳孔是纯黑色的，不含一丝杂质，黑暗没有什么可怕的，当你重获光明的那天就会发现，其实现实并没有你想象得那般美好。”

【三】
后来的一段时间，每当我经过玉兰树林时都会看到你在为她作画，黑色的天空，白色的玉兰，在黑白交融之处有一团橙色的光芒，小桃被包围在其中。
终于有一天，我不由得向你们走去，打破了你们之间的静默，“你画的真棒！”
你回过头，茫然地看着我，“你是谁？”
“你，你是那天和我说话的女孩吗？”小桃站起来，脸上满是欣喜的笑容。
“对啊，你听力真好。”
“呵呵，虽然我眼睛看不见，但我的听力很准呢。”小桃骄傲地说着。
你好象并不欢迎我的到来，十分不耐烦地说，“我们正在作画，不希望别人打扰。”那刻的心寒我至今仍铭记在心，可不知为什么当时的我只是笑了笑，然后对你说，“你画你的，我就在一旁看看，不会打扰你们的。”瞧，我是多么的卑微，为了接近你我可以放下我所有的骄傲。
你无奈地看了我一眼继续作画。我默默地看着你，心里扬起丝丝的甜蜜，那时的我单纯地相信快乐其实很简单，只要每天都可以见到你。
“小佐，那个女孩还在这儿吗？”
“在，我在这儿。”我忙回答道。
“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花音，你就叫我小音好了。”
“花儿绽放的声音吗？你的名字好美哦。小音，你一定很漂亮吧。”
“不是啊，没有你漂亮呢。”
“小佐，你给小音作幅画吧，你老是画我，多无聊啊。”
你瞥了我一眼说，“不无聊，我只想画你。”
“不嘛，你不无聊我还无聊呢，老坐在一个地方闷着，动都不能动，累死啦。”
“好吧，都听你的。喂，你就坐在那边吧。”
我顺从地坐在你所说的位置，微笑地看着你，你垂下头安静地画画，小桃在一旁轻声哼着欢快的曲调，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我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清朗、明快。
过了一段时间，你抬起头对我说，“好了。”我走过去看你的画，呆住了，一股彻心的痛从心房蔓延至全身，鼻子有些发酸，我强忍着泪水，笑着说，“很???很好看呢。”
你点点头，开始收拾画夹。
“小音，小佐画的不错吧？他很有画画天赋哦，将来一定能成为大画家的！”
“走了，小桃。”你牵起她的手渐渐离开了我的视线。
小佐，我忘记告诉你，你没有发现这幅画被风吹落在地上。原谅我的一时粗心，因为我怕一开口，泪水就会落下来。我捡起那幅画，画面上天使的羽翼饱满而华丽，在天使无限的光芒中，小小的我蜷缩在角落。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