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逝

1
水顺着身体流下，汇成一股股微小细支，彼此分离却又交合，到最末端变得几近枯竭。
散发出温热，浴室中潮湿而温暖，视线变得模糊，被氤氲的雾气所挡覆，
看不清镜中的影像，熟悉而又陌生。

望着自己年轻的躯体，伸手可见的纠错指纹，在水的长期浸泡下，变为可怖的萎缩姿态，
指上的血管清晰可见，如同河道，血液在我的注视下暗自流动。
不明白，生命，怎么可以就这样的终结。
骁，告诉我，你是那里窃来的勇气。

2
阳光明媚的蔓延在空气中，我们一起在平坦的场地上，彼此欢笑轻谈，那是记忆的格外美好之处，想来，却也残酷。那时，我没有预见到未来会是有你缺席的结局。

姗拉着你向我们跑来，迎着阳光的抚摸，我想，你应该感受得到，那是温暖的。
珊撩起你的衣袖，将你裸露出的手臂扭成一种满是褶皱的形态，她笑了。这是你五十岁的手臂，你现在看到了吗。
那只是一种游戏，孩童的游戏，我们都笑了，看着满是皱纹的手臂与自己年轻的面容不谐的搭配，是快意的大笑与好奇。在十几岁时尝试五十岁的苍老，这是新鲜的。
我不会让自己变得那么老的。
你说这话时的声音平静而渺小。

我瞬时顿在了原地，我望向了你的眼，平静无丝毫的波澜，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说，没有人可以预测自己的寿命。
我终于问了出来。
不，你错了，我可以，结束比开始要容易。It’seasyenough.
骁说这话时的笑容过分的明媚，俨然是孩子的面容，
我不明白，直到现在都未曾明白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会开口言死，云淡风轻。
仿佛刚才说的就是一句玩笑话。
真是个玩笑。

3
从没有想过又像那一次的聚到了一起，本以为四散天涯，不会有见面的归期。
相反地，这次没有人会笑，四周是一片契默而压抑的呜咽哭声。

阳光明媚如斯，打在身上，如履寒霜。
骁，你果真没变，
照片上的你安静微笑，从容面对我们流泪的面孔。
眼中依旧平静无波澜。
是少年时记认的模样。在我看来，那笑容意味不明。
那次是骁的葬礼。

4
越是阳光洒满的地域，就会有越大的阴暗面。
越是年华中的孩子，就越是惧怕苍老。
唯有死者
永远年轻。

骁，现在看来，我还是要叹气。
你过于理想化了，因而脆弱不堪
脆弱到企图去抹杀时间
然后将自己的年华永久定格
想像它会甚记忆而美。

然后看着我们继续在这拥挤的世上艰辛过活。
麻木不仁

你太善良
世界容不下你理想的生存。
于是你弃下一切
独自远行。

照片中的你依旧在笑，
眼中没有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