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之内，在你之外

我应敲门声而起，开门，你站在门外，我还没来得及看你的表情你就已经斜身进来。你摊在沙发上，把脸深深地埋在双手里，我听得出你呼吸的声音哽咽。就这样，我静静的倚在门边，看着你掩面而泣，听着钟摆摆动的声音，是在倒数还是在正数，我都不知道，只是空气很僵硬，我们都没说一句话！
你颓败的望着我，眼神我看不懂，第一次，我看不懂你的眼神！我习惯了不问你，不问你为何喝醉，不问你为何难过，不问你为何兴高采烈；因为答案并不属于我。你也懂我的不问不是不关切，不是不明白，而是我不需要问！
可是这一次，你的失态让我觉得有点突如其来。你一贯冷静，一贯的宠辱不惊，一贯的喜怒暗藏于心，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开口问你，你这样反倒弄得我茫然无措！“我离婚了，她爱上别人，我提出的，那男的把她接走了！”我并没有意外，平静的说：“你这又算什么？”
我知道你是爱她的，那么多年，你们的婚姻波澜不惊，从她生病到现在的七年里，你一直没有放弃。我们相识十四年，我点点滴滴看在眼里！我不知该如何劝慰：“他是医生，也许比你更知道怎么照顾她！”我在你之外，又在你之内，你要我说怎样的话？你不也是因为我一贯的少言而更愿意呆在我这寻求一份清静！
我随手给你倒了半杯酒，端起我面前的半杯，兀自喝了起来。“你一向冷静，为何今天这样？你跟她的婚姻有很多种结束的方式，这你自己很清楚，何必耿耿于怀？你那么爱她，却又为何不能尊重她所有的决定？”你愣愣的看着我，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她跟陆医生的事情你也早就知道了，如果你能亲自在医院守着她，而不是找一个保姆；如果你能常常跟她聊天给她鼓励，陆医生又怎么会有机会代替你！你的爱，不过是你的一种感觉，你的一种占有欲，你从来都没付诸行动，你所谓的付出只是你觉得你还在坚持爱她一个人，可是你对她的爱倒不如说是你自己的一种需要！她的美丽，她的修养只是你骄傲的资本。我请你重新考虑你经营了9年的婚姻和所谓的爱情之间到底有多少相关？”我第一次言语如此犀利，对你。
你起身走向我，低下头，我躲开了你的脸，走到你刚坐的位置，点燃一支烟，递给你，又给自己点了一支，我今晚决定拒绝你的跋扈！拒绝再扮演默默无闻的女人！你开门离开，这次是换我掩面而泣！我知道，我们都结束了！
……
又是一个夏秋交替的日子，你突然出现在我的店里，神情淡然。我让酒保把音乐换掉，反正今天客人不多，我随手又给你倒了半杯酒，只是我这次没有给自己。你幽幽的啜饮，幽幽的说她去世了！你说你也要离开，来跟我告别，想我原谅你没能给我一个结果！我说我原谅，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你背后，已经习惯，也已经看到未来！我这样的女人，只能在你背后，或者在别的什么人背后！你说我太过冷静，太过理智，不适合做一个妻子！我笑！我说你我早就明白，这时说这些是不是太过于形式化的告别了！然后你给我看了你的机票，问我为什么不问你去哪儿，我说我并不想知道！你匆匆说句对不起，起身就离开了！我看着你的背影，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目光，当时，有多冷静！
我没有告诉你，她的葬礼我参加了；我也没有告诉你，她和那个医生并没有怎么样。她只是不想再拖累你，只是想成全你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没想自我成全！
十年的光景，我一直在你之内，我也一直在你之外！
我结束了酒吧的生意，独自去了越南！去找一份平静，去找回我已经失去多年的单纯！
在越南，我同样开了一间小酒馆，看着每天形形色色的客人。那些都是游客，不像我在过去的酒吧里的客人，他们没有忧郁，每个人都开怀大笑，一如这个国家的纯朴！我也穿着麻布的裙子，夹脚的拖鞋，原来的短发现在长长直直的披在身后，单纯而快乐！
夏天又快过去了，我正在陪一对度蜜月的客人聊天，猛然间发现一个身影，看到了那个身影面前的半杯酒，也看到了那个锐利的眼神！熟悉而又陌生！
我愣住，你也愣住！忽然觉得时间静止，天旋地转！
一切，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