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回归

晚饭过后，钟子像往常一样，收拾着饭桌上的碗碟，收拾的东西并不多，就两个碗，两双筷子，两个汤匙，三个盘子和一个电饭锅。对一个女人，尤其是中国的家庭主妇，饭后收拾犹如上帝赋予的义务，而男人可以翘着大腿在柔暖的沙发上吞云吐雾，但她们似乎习惯了这种义务。对于像钟子这样接受民主平等且追求自由的高等教育才子，每天的习惯动作并不会让她厌烦，而她的男人强子也没有在那吞云吐雾，这同样是接受高等教育的良好表现。
钟子在厨房忙着，“这活并不难，就是有点无聊。”钟子自言自语，这让她想起她的同事珍子来，每次下班总能经常从她疲惫的嘴巴里喷出这么一句话：“辛苦的工作才刚结束，痛苦的家务活就要开始。”对于珍子口中抱怨的所谓痛苦的家务活，钟子倒从来没有体会过，最多从下班地点坐地铁到郊关市场买菜的路程倒是让人有些烦闷——车上拥挤得摩肩接踵，掎裳连袂，互相挨着感觉能听到彼此的急促的心跳声。有时钟子会开玩笑地说到她倒有时挺享受这过程的。这时珍子板起脸像伤口被洒了盐不悦道：“你家就你和你先生强子两个，孩子又在老家，你俩舒心地过二人世界，哪体会到我上有两老，下有三小，买菜做饭，洗碗涮碟，洗衣服，打扫卫生，甚至还要辅导小孩功课，感觉一天就没闲着。”
钟子知道珍子一家七口人就蜗在一百多平方米的住房里，人多虽热闹，但显得狭窄了点，换个更大的地方却供不起，这城市的房价飚得跟火箭似的。
钟子在厨房洗着那几个碗碟，与其说是在洗，不如说像一个未开智的小孩在胡乱拨弄手中玩物，不知这重新的动作持续了多久。客厅里传来电视不断换台的声音，过一会就安静了，只见强子传来懒散的声音：“我出去一下。”钟子还没来得及回应，随之是强子开门关门声音。
整个屋子安静得很，钟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就静静地坐着。她顺着客厅的壁窗眺望向远处的夜空，天空显得很明亮，似乎被这座城市的灯火给照明了，四周都是高楼大厦，也灯火通明。人们都说城市没有夜晚，这城市就是不眠城，可钟子总觉得这城市明媚得有点眩晕，有点不真实。
钟子听着外面有些嘈杂的汽鸣声，眼睛盯着远处，在那遥远的地方永远有一段是她心中抹不灭记忆。
“夜晚应该是美好的。”钟子自言自语道，“记得五年前，当我和强子在大学的时候，那是多么令人难忘的时光。”钟子陷入了沉思，脸上时而浮起了红晕，似乎回到了少女时代特有的矜持与羞涩，她看起来不像是在自语，而是面对一位知己，或一位好姐妹，或任何愿意听她倾诉的人。钟子娓娓道来，“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充满欢乐和意趣的。当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脸上是带着爽朗的笑，以后每次见到他，他似乎总在笑。后来他告诉我，是因为每次见到我都很高兴，那是内心期待而欣喜的笑，像贪吃的小孩得到糖果一样。我深深地被他吸引着，就是因他那率真的笑，也许你会笑我。可谁知道呢，一个女人坠入爱河也许就是因为对方一句善意的玩笑，一张英俊的面孔，一个不经意的举动，或者一个率真的笑，也许哲人说得对，爱情是盲目，我们只钟意看到表面的。我知道他也喜欢我，但我没有立刻接受我们本来彼此就相互喜欢而顺理成章在一起的事，却做了一件看起来有些费事也有些冒险甚至有些愚蠢的事来。我装作对他喜欢不露声色，而让他费点周折，让他多花点心思。‘看你表现如何了’那时可说得真理直气壮，不屑一顾似的。呵呵，你知道吗？女人有时就喜欢折磨一下自己同样喜欢的追求者，让他不那么容易得逞。现在想想也许是虚荣心在作怪。南方的冬天其实特别地冷，冷得刺骨，强子坚持在每天寒冷的早上给我送来热腾腾的早餐，在第七个早上，我那坚硬的城堡猛然崩坍，非常心疼地投入他的怀抱，那时候特恨自己，可他带着那一贯的微笑说每天送早餐的义务将持续。其实幸福真的很简单，春天，我们骑车到郊外去，那里有一座小山坡，山脚下有成片的农田，我们就依偎着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蓝天白云，听着鸟叫虫鸣，淋浴着温暖的阳光，和风如拂，飞燕穿柳，流水潺潺，芳花绿草，我们似乎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感受这份空灵，感受两人相依赤热的心。”钟子说着眼睛眯上，仿佛这感觉这幸福不曾离去，过一会钟子眉头微皱，欢喜过后总是梦一场。“美好总是那么短暂，毕业后找工作，工作后结婚，这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结婚本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妙最幸福的时刻，可我们总弄得焦头烂额，我不得不变更我的工作随他来到这个城市落脚，我们不得不为我们的新居寻找供得起的住处，然后是一系列的装修，布置，更可怜的是我们不得不向亲朋好友借钱，才能付得起那昂贵的租金、装修费和管理费。接下来的日子就像流水线，像编制好的程序，像失去七情六欲而一味埋头苦干的机器，我们的日子平淡得像杯开水，我们夜以继日的工作，有时我们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生计？生活？还是为了下一代？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再也不能回到从前的日子，在那片绿荫草地上戏耍的情侣，在与自然融合的那份感受。强子脸上也少了那份爽朗的笑，他总是面部僵硬，表情沉重，那是成熟的蜕变还是时间磨练后的沧桑呢？我的眼前经常是空洞的客厅或是四周围困的高楼，亦是匆忙不知所措的人群、汽车。我感到很纳闷，我竟然不知道住在我对面邻居夫妇的姓名，我们偶尔匆匆碰面，相视一笑而已。每天早晨我睁开眼睛，看着我身边熟悉的男人，有种恍世的感觉。我们按时上班，按时下班，我们已经很少一起出去了，都说女人有逛街的天性，而我已经厌烦了，不是漂亮琳琅且昂贵的商品让我心怯，我们已经有能力在这城市扎根的资本，而是在漫长的路程和时间里两人却少得可能的交流，或者说是话不投机。还记得来这个城市不久，我们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不要见笑，我们都是农村来的，城里的繁华对我们来说那是稀奇新鲜的，穿街窜巷，尝美食佳肴，玩新鲜玩意，那时我们是开心的，我们就像不谙世故的小孩每天寻找着不同的乐趣。可当我们投身现实生活时，乐趣就越来越少了，到后来就消失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来这个城市有五年了，时间不长，也不短，可变化特快。”钟子静静地说着，感觉前面真的有一位倾听者，只是这个倾听者只听不说而已，钟子陷入了沉思。
“铃——铃——”门外铃声响了，难道强子回来了，可平时他不到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