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无悔

[一道圣旨，他被派往战场，指挥西域作战。三天下来，他便让一众武夫服服帖帖，令旗一挥，号角悠远：“攻北关！”]
[西域人骁勇善战，天子官军也是兵器优良，几日下来，两方僵持不下，损失惨重。]
[天气一日日冷下来了，大漠沙如雪，西域的风沙雨露，不是栾杰他一个养尊处优的江南子侯所能轻而易举承受的。咬紧牙关坚持几天之后，他还是眼前一黑，倒在了巡视边防的途中。]
[再度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一身西域胡服的少妇。对方正在冲他露齿微笑，乌黑油亮的长发编成小辫，披散在脑后；水灵灵的深褐色眸子似乎会与人说话交流；小麦色的皮肤别具风味……他愣愣地看着她，她嘴里说着西域文话，注意到他怔忪的表情，她才换上一口生涩而清脆的汉语：“你醒了，你有些发高热。”]
[“我可以说一点西域话……”他支撑起沉重的身子，惊异的发现自己已然换上了一套乳白色胡服，便用着不比她的汉语熟练的西域话语言，“我叫做……呼延德尔。”天生的聪明才智让他本能的感受到不能透露身份，就胡编了一个西域常用的男子名字。]
[伸出皮肤略有粗糙但却修长的玉手，她自然的把他摁在床上，为他掖好被。“不用了。”她笑笑，那般落落大方，有着天然的美，“我叫卓尔云。”]
[轻轻颦眉，他因病而有些瘦削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卓尔云……西域王族的公主，当今祁氏王朝的太子妃。缓缓开口：“幸会，卓尔姑娘。”]
[她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莞尔一笑，倾城的貌梨涡浅浅。递来一杯药，她言：“我们的男人们突袭了巡视敌军边防的坏人，你晕倒在敌人的脚边，一定是俘虏吧。他们就把你救了回来，交给了我。”]
[他一呆，计算着我军损失，随即接过药碗，云淡风轻的回答：“是啊。我是在两国边境生活的族群，自小被他们拉去做奴隶，这不，折磨的晕了过去。那些人还逼着我穿他们的衣服，说他们的话。”]
[“哦”了一声，她指了指草绿色的药：“这是土方配置的药哦，喝完了发汗很快。”]
[呆呆的凝视着她清净的眸子，他不易察觉的微微蹙眉，喝下了苦涩的草药，按着西域的问法，故作爽朗的问：“卓尔姑娘一身少妇打扮，是谁爱的女人啊？”]
[对方没有任何防备：“是我们尊敬的王子祁鼎的女人，唯一的女人。”]
[“噢，真是尊贵喏。”他早有料到，但心中不禁淡淡失望。]
[“好啦，不要多问了，快睡吧。”她起身离去，袅娜的身姿那般动人“我的王叫我了。”]
[屋外，传来一个青年男子声调怜爱的雄厚呼唤。]
[……]
[一周之后，月色正浓，他和她坐在王宫花园的石阶上，举目望天。]
[她幽幽的叹了一声，手撑着台阶，语调凄楚：“我的王又去征战了，只留下我们女人和伤员留守柒城。”]
[他却出神的望着她若花瓣般美好的侧脸，伸长修长的、包裹着胡服的褪，心中自私的想法在作祟，良心不断压制着感情，勉强薄唇轻启回答：“我们的王啊，他一定会回来的。”]
[眺望着漫天星空，她明眸善眯宛如一泓秋水，映着点点星光。娇媚的面孔纯洁若梨花，语调却那般憎恨：“但愿啊。那些敌人也真坏，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来侵占我们的草原、沙漠和城市？听说他们的元帅栾什么的最近暴死在边防了，真是罪有应得！”]
[他不寒而栗，自己心爱的女人却又咫尺天涯，而且家中还尚有年纪轻轻的妻子……“也许敌国只是天子再做坏事吧，那些元帅将军，不一定是真心想要打我们的。”]
[嘟起樱唇，她的脸映在月光之下，蝶翼般浓黑的睫毛扑闪着，略微气愤的言：“你还称他们的王叫天子，还给他们说情！他们杀了我们的男人，奴役我们的孤儿，欺凌我们的女人！”]
[心中一抖，他暗自叹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哼了一声言：“真是可恶。”]
[半晌无言，她裹紧了大红披风，许久方说：“要是我们的国被攻破，那我要怎样呢？”]
[他在心中言：我会保护你。嘴上却违背真心，轩眉颦起，叹曰：“不会的，就算是被攻破，也又忠心的侍卫保护你。”]
[“你也会保护我的，对吗？”她的笑容无瑕，乌木叶一样的睫毛楚楚垂下。]
[微微怔住，他抑制住即将喷薄而出的情感，沉着的点点头：“当然。”]
[……]
[又是一周花落去，西域皇子率领的一队军人，被天子军队团团包围，情况危急。]
[战事如火如荼，柒城岌岌可危，单于御驾亲征，无奈大局已定，只得撤退回了祁城防守。王子祁鼎的庶出哥哥祁昊力挽狂澜，总算暂时保住了祁城一代。栾杰概不论政，只是教习了军队如何使用最简单的阵法和几招蛇矛、长刀的招式，便被单于奉为座上宾。]
[卓尔云自从祁鼎被包围之后，便整日以泪洗面。她没日没夜的帮助包扎伤员、制作草药，仿佛要自缢于绷带之上。栾杰和祁昊也相劝过不少次，可是只换来了泪水和哽咽。]
[一日，栾杰以“自告奋勇探敌方情报”为由，来到了自家帐篷里，自然受到了热烈欢迎。一帮粗鲁而单纯的武夫，轻而易举的便相信了他“探究西域情报、打入敌方内部”的行动，乖乖的扶他坐上了元帅交椅。]
[第二天清晨，他部署了几处军事，便要回到祁城。先锋将军恭顺的问他：“对于祁鼎，是作为俘虏还是杀掉了事？”]
[意味深长的一笑，他想起了卓尔云死灰不灭的眼神，俊朗的线条上浮现起了一丝决绝：“那个有着漂亮胡子的健壮青年？一包草而已。”]
[先锋将军不明所以，军师捻须笑言：“斩草，除根。”]
[满意的叩首，他撩开帐门，上马离去。]
[……]
[难民波波涌动，她绝望地骑在马上，祁昊把弟妹安顿好，便去整顿难民的纪律了。]
[脑中闪过一幕幕场景，她的双眼无神的看向远方：悲痛的战报带来了王子的死讯、单于经不住打击，刚强的老人一夜间老了二十岁，一周后便与世长辞了、一直以来当做朋友的栾杰在留下一封情书后不辞而别、祁城的沦陷的那一夜发现有了与王的爱情结晶——身孕、为了自由和清白跟随祁昊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