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湘云
作者:祯祥时间:2024-11-22 10:35:28热度:0
导读:肖湘云生完孩子的第七天,她就接到这封信,她感到自已把一口气提到了嗓门口。心跳好象骤然停止,睁大眼睛,把目光飘向窗外。没有人能读懂她的目光,窗外的树枝上挂着淡黄淡黄的叶子。肖湘云的命运总是与秋天有关。多
肖湘云生完孩子的第七天,她就接到这封信,她感到自已把一口气提到了嗓门口。心跳好象骤然停止,睁大眼睛,把目光飘向窗外。没有人能读懂她的目光,窗外的树枝上挂着淡黄淡黄的叶子。
肖湘云的命运总是与秋天有关。多年前的那个秋天,父亲舍下所有的一切,包刮丢下女儿肖湘云,走了。那时的肖湘云还小,每天带着弟弟,坐在那矮矮的土房前,好象是在等着父亲的归来。门前的那棵槐树落尽了叶子,也没有等到父亲的身影。
又是一个秋天,母亲也走了。母亲在临终前拉着姐俩的手说,她看到了他们的父亲,说是要去陪她的父亲了。这一次,肖湘云哭了,比父亲死时还要伤心。因为那时的肖湘云还小,不知道父亲的死去意味着什么。虽然不是她亲生母亲,可这个继母对她却如同亲生的女儿。肖湘云现在已经二十一岁了,如今她知道母亲的离去意味着什么。从坟地回来的路上,肖湘云一直紧握着弟弟的手。
肖湘云与弟弟一起生活,每年春荒,都是东借西凑,再有就是生产队里的救济才能度过。四年后的秋天,在亲友们的帮助下,肖湘云为弟弟成了家。弟弟肖湘明感到姐姐是他世上最亲的人。他劝姐姐,岁数不小了,都是他拖累了姐姐,现在也是姐姐谈论婚嫁的时候了。
第二年的秋天,肖湘云以老姑娘的身份出阁了。在一阵鞭炮声中,一辆长征牌自行车就把肖湘云嫁到了邻村孟庄,进了孟凡东的家门。
从矮矮的土墙院外到院内,都站满了看新娘的乡亲。肖湘云是二十六岁的老姑娘,人虽然清瘦,白白的皮肤却有着江南女子的细腻,那双杏仁眼透着一股秀气与灵性。许多人都夸她,象是红楼梦里的黛玉。肖湘云也就从这一天,开始了她婚后的生活。
肖湘云坐在床上,手触摸到床上的五子果,不由得脸上露出笑容。她晓得,这是婆婆想得周到。这都是做母亲该做的,也是该想到的,也在情理之中。弟弟结婚时,是她在婚床上放了五子果,婶娘们说了,母亲不在了,就得她做这些事情。有了五子果,新娘摸了就能早生贵子,在弟弟床上放五子果的时候,她想她会有一个白白胖胖的侄儿,父母在天之灵也会知道,肖家有后了。
孟凡东看着肖湘云被红烛映红的脸说:想什么呢?这么好笑。
呆子,你不知道就不告诉你。肖湘云睡下,拉上棉被,手里捏着五子果。
孟凡东红着个脸,痴痴地笑着说:我知道,我知道呢!
孟凡东吹灭了红烛,唯有那盏长寿灯在默默地看着他俩。
清晨起来,婆婆早已做好了早饭。看到肖湘云的第一句话就是,湘云,昨晚摸那五子果了吗?
肖湘云应了声嗯,然后低下头去。
婆婆是个勤快的人,只要能做的她全做了。对肖湘云,就如同自已的亲生女儿。婆婆很会体帖人,时常对肖湘云叙寒问暖。
湘云,想吃什么,你说妈就给你做去。婆婆问这些话的时候,已是婚后三个月了。肖湘云慢慢地理会了婆婆的意思,说真的,她没有半点赶口的迹象。
一晃就是一年,秋天里,婆婆在屋内的桌子上供起了送子观音。每一次肖湘云看到婆婆在送子观音前插上香,然后双手合十在祈求,嘴里还不停地念道,谁也听不清楚她的话语。但肖湘云明白,婆婆在求着观音,有一天让她身怀六甲。可肖湘云看着自已没有任何变化的肚子,慢慢地,愁云就爬上她的脸。
孟凡东从不在肖湘云面前提起此事,但笑容已不在脸上停留。肖湘云相信,背地里娘俩一定谈论过此事。女人生不了孩子,也是一种痛苦。但肖湘云更相信,婆婆不比她少痛苦,老人揪心地望着,能尽快地抱上孙子。哪怕先生个孙女,婆婆也不会失去对延续孟家香火的希望。肖湘云在这种情况下仔细地寻思,到底是不是她断送了孟家的香火。她想自已,想孟凡东,还有每一个细节。凡东身子状实,做那事儿也行,就是现在一周还要三五次的。肖湘云不敢往下想了,断定问题出在自已身上。肖湘云的脸上除了愁云,还比往日多了哀叹。婆婆见了,还会温和地安慰她。
湘云,不要叹气,妈知道各人解怀迟。说不定呀明年就怀上了。婆婆终是把话挑明了,但她嘴上从没有怨过肖湘云。十一月十三,婆婆在过冬时蹲在公公的遗像前烧亡纸的时候,还是无声地落了泪。对肖湘云,婆婆什么关目都做足了,请神婆跳大神,请相面的破关。最后要来一件喂奶婆娘的衬衫,给肖湘云穿上。从那件衬衫上,能闻到人家女人的奶腥味。
肖湘云觉得累了,一件对于女人很容易的事,却使她愁容满面。孟凡东除了去队里做工,却从不提要孩子的事,这让肖湘云内心的压力反而更大。婆婆也从不放在嘴上叨叨,说话时反而处处小心。这只鸡不肯下蛋,还要报空窝,我非掐……到这时候,婆婆会意识到什么,突然把话掐断。要说婆婆,她不是什么坏人,对她的好,在肖湘云心里是没话说的。
肖湘云只有每天埋下头来,不停地找活干,希望以此来忘记这些事情。她没有地方能去倾诉,就是回到娘家,也只有望着父母的遗像偷偷地流泪。作为姐姐,她更不会把内心的苦说出来,让弟弟也来为她担忧。无论婆婆的话是无意还是有意,如果自已真的不能为孟家添个一儿半女,她决不会再留在孟家。婆婆与男人的好,就是要自已开口。肖湘云想了,别人说出来是一个味,自已说出来就是另一个味了。现在的肖湘云只有等待,在等待中给自已一个希望。就象婆婆所说的那样,有的人解怀迟吧。
来年的秋天,与往年一样。秋叶飘飞,满地枯黄。肖湘云的肚子还是没有半点的变化,内心的希望也从此破灭了。她要说,她要把留在心里好久的那句话说出来。
妈,我想离婚。肖湘云说这一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的难过表情。
婆婆沉思了好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湘云啊,我们娘俩有哪儿不到的地方,请你多担搁点儿。你父母也不在了,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什么时候想回来,你就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妈不会忘记你的。
婆婆的这番话,表明她接受了肖湘云的见意。肖湘云也知道,这也可能是婆婆与男人心里盼望已久的。今天她说出来了,说出来心里就好受多了,象是压在心口的那块石头,终于滑落了。
肖湘云与孟凡东去公社把事办了。一路上,至始至终男人也没说什么话。肖湘云虽然感到不再压抑,但却不知以后的路如何去走。回来后,肖湘云把自已的衣服打了个包,孟凡东在送她的路上,对她只说了一句:其实,你人很好。
肖湘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