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云雨

很多年后，她听见那首名叫《过云雨》的歌，酝酿了很久的眼泪再次落下。
（一）
毕业那天，他和她都没有说话，除了他的那声“再见”。
有风吹过，他安静地与她拥抱，左手捏着去北京的机票，右手戴着她送给他的戒指，道了声“再见”，声音轻微而颤抖。
她笑笑，没有依依不舍，只是，在看他的目光里凭添了几分忧郁。
（二）
他走了。
很多时候，欣楠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分明是在很开心地大笑的时候，她会突然哭出来。很奇怪，虽然自己并没有去想他，但是，为什么她会觉得没有雪野的日子那么空空的呢？
是在想念他吧，想着想着，她嘴角的弧度变了一下——她浅浅地笑了。
（三）
她和他相识的时间不多不少，刚好三年。
她和他相恋的时间也不多不少，刚好六个月。
他对她知道的不多不少，知道她姓陈，名欣楠，喜欢蓝色和白色，爱吃水果，居杭州。
她对他知道的不多不少，知道他姓凌，名雪野，喜欢黑色和白色，爱吃川菜，居上海。
那么多的“不多不少”为他和她提供了爱的养分，无法逃离。（四）
很多时候，她都会做同一个动作——拿着勺子在咖啡杯里不停地搅拌——不管咖啡杯里装的是什么。因为那是他和她一起看的一本书里所谓的想念的姿势，他说过，他喜欢。
朋友看见了，笑。
“欣楠，你怎么这样奇怪，杯子里明明是白开水，你还用勺子搅拌。”
“我原先并不奇怪，是他把我变得奇怪的。”
“他是谁？”
“……”她把脸埋在手心里，好久，她抬起头，轻声说：“他走了。”
“……”朋友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欣楠，我……先走了……”
她的脸上写满落寞。
雪野，你什么时候会回来看我？或许，现在有一个新的她陪在你身边，可是我并不难过，因为那样你就不会寂寞，只会幸福。
我的幸福就是看着你幸福。
（五）
她再次回到校园，渴望得到一点温暖，那里有他和她的回忆。
她坐在榕树下，背靠在榕树上，安静地睡着了。
他走近她，轻轻对她说：欣楠，为什么要那样痴痴地等呢？我不值得，况且早已有另一个女孩在等我了。“
她看着他，缓缓地挤出笑容，说：“没有关系，因为我的心告诉我，它还在爱你。”
然后，她，哭得很伤心。
醒后，她才发现，这是个奢侈的梦。
他，早已离开，不再回来。

（六）
她告诉自己，还爱他不是折磨，而是种莫大的幸福。
无论爱与被爱都是种幸福。
她恬淡地笑了。
（七）
鼓起勇气，她踏上了爱的旅程，去往有他在的城市。
她看着他和另一个她靠在一起，微笑着走上去：“我请你们喝咖啡。”在他惊异的目光中，继续微笑。当她转过身去的时候，脸上的泪已经风干。
雪野，我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你面前装坚强。只是，我好害怕你会内疚。
欣楠，你总是那么善解人意。我现在有点后悔，当初不该那样待你。也许，那时的离开就是个错误。
（八）
她一个人独自走在寂寞的长街，却见他跑了过来。
她转身就走。
他把她一把拉住，说：“她离开了我。现在，我想回到你的身边。”
她说：“真对不起，我也要离开了。”
他问：“为什么？”
她笑着说出三个：“我爱你。”然后干脆利落地走掉。他当她是什么？爱他爱到可以失去理智而接受他退而求其次的女人吗？他错了，她和他是一样自私的动物，虽然都互相爱着对方，但是都更爱自己。
（九）
回到宾馆，她软软地靠倒在了床上，不久就睡着了。
她好象又回到了多梦的学生时代，最近做了很多梦。
梦里，她梦见自己拿着一把刀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胸膛，血流了好多好多，流啊流，流成了一条小河。另一个她面无表情，也狠狠地在他的胸口扎了一刀。他，表情痛苦地死去。她开始后悔杀了他，和另一个她跪在地上求他醒来，可是，他沉沉睡去，叫也叫不醒，就这样离开了她。
这一次，她没有哭。只是，在梦后，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残忍地折磨着她的神经。慌乱中，她先想到的是他的电话。


五分钟不到，他赶来了。
像原先那样，他抱着她，低声安慰她，仿佛刚开始说分手的不是他。
她现在才知道，他对她而言是多么地重要。
她不想骗自己。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我在这里上班。”
“哦，是吗？”
“这家店是我开的，我是这里的老板。”
她心里一惊，转头望向他，却见他面色苍白。
他无力地笑笑，昏了过去。
（十）
医院。
她安静地看着他。
他的脸色还是那样地苍白，安详而宁静。医生说，病人还在危险期，不准探视。
那张化验单上的字让她的心落入万劫不复之地，那四个字，真是可怕得让她有哭出来的冲动。之前，她只哭过两次，是为了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的养父的逝去。而这一次则是为了他。
癌，症，晚，期。
令人不寒而栗的四个字。
如果早知道他得了这样的病，那么，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离开他了。“三年”这个伤痕无论有多痛，比起他来，似乎是微不足道的。
那么，他的那个她呢？为什么没有出现？
或许，她和她一样，也成为他的过去式了吧。


陈欣楠，这不是你应该想的问题，怎么，还在乎他么？她苦笑。


翌日。
凯悦宾馆送来了一份遗嘱。
上面写得请清楚楚，受益人是陈欣楠。日期是2003年6月14日。
这个日子她记得很牢，正是他和她分手的那天。
她那捧着遗嘱的手轻微颤抖。
他知道的，原来他一直是知道的。
分手的那天，他就料定了她和他会有这样的结局，然后为了放心，把自己的一切都留给了她，包括爱。所以，写下了这份遗嘱。
他太了解她了，知道她会因为自尊而拒绝再和他在一起，可是，他分明比她还天真，奢求她会接受他。


雪野，我都不知对你说什么好。那枚我送你的戒指上刻着一个符号，你一直没问什么意思，所以，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