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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往事?明]他初见她,是一个雪天。小城地处南方,已多年没有雪的讯息,但那一年的冬天,竟有雪。雪飘飘洒洒,落地无声,细软如槐花。他呵着手,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执行着简单得近乎乏味的工作任务——那年,才从
[往事?明]
他初见她,是一个雪天。
小城地处南方,已多年没有雪的讯息,但那一年的冬天,竟有雪。
雪飘飘洒洒,落地无声,细软如槐花。他呵着手,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执行着简单得近乎乏味的工作任务——那年,才从大学毕业的他,是这座小城里一名毫不起眼的巡街警察。
转过街角时,他看到了她。八九岁的小女孩,独自站在街边的路灯下,似在等待着什么。大红色的旧衣过于宽大,更显出她的瘦小单薄。一抹鲜艳的红,在洁白的雪地上格外醒目。他注意到,她的手已冻得通红,衣裤上都有多次缝补的痕迹。
她察觉了他的到来,抬头看向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仿佛警惕的小鹿。
他弯下腰,声音温和:“小妹妹,你的爸爸妈妈在吗?”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再次尝试:“只有你一个人吗?”
依然没有回答。
他不再追问她,径自解下宽大的围巾,为她披上。她明显地愣了下,但没有反对。他无意间触到她的手,一片冰凉。他想起早夭的妹妹,若还在,如今也是这般大了吧。心中一软,他握住女孩的手,尽量给她温暖。
待她的手渐渐暖和了,他轻声问:“能告诉我么,你的家在哪里?”
女孩略显迟疑,终于在他的微笑中开口道:“我……没有家。”
他一惊,想起这附近有一所孤儿院。他记得那里的破旧的红漆楼房,以及阴霾沉沉的压抑气息。那不是个令人喜欢的地方。
他温言问:“你住在那个有红房子的地方?”没有直接说出“孤儿院”三个字。
她点点头,目光转为黯淡。
他虽不忍,却只能微笑道:“我送你回去,好么?”
她摇头:“不,我还要等人。”说得那样坚定,仿佛这是世间唯一能肯定的真理,不容置疑。
他没有强迫她,只是说:“我陪你一起等吧。”
唯有这次,他未用征询的语气。
僻静的街边,他们一同等待。她在等人,而他在等她。雪越下越大,暮色降下,夜色到来。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冻得失去知觉时,她忽然轻声问:“很冷吧?”
他不在意地笑笑:“不冷啊。”
她沉默半晌,终于道:“我要回去了。”
他懂得她。她是不忍他在此陪他受冻。若非因他,恐怕她还会一直等下去。
“一起走吧,我也顺路。”
一些事,两人心照不宣。他并不当她只是个孩子。
他们一起走过空荡的街道,雪地上留下足迹。两旁的街灯沉默地亮着,晕在寒冷空气里的橙黄光线,有虚无的暖意。
终于,孤儿院到了。因为营养不良,里面的孩子似乎都格外瘦弱,看起来偏小,眼中却透出与年龄不符的早熟的心智。孩子们好奇地打量着穿着警服的他,不时窃窃私语,但无人对她有任何关注。她一向是被孤立及忽略的对象。
爱的反义词不是恨,而是漠视。此处,最不缺少的是人,最缺少的是关心。
这时,一名中年妇女迎了上来,有些紧张地问:“警察同志,出了什么事?”
他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送她回来。”
她松了口气,这才把目光转向红衣女孩,随即皱眉斥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总给别人添麻烦,一点不懂事,以后再也不带你出去了。”
女孩的目光忽忽一闪。他觉得那双眸子深处,似有一盏明灯灭了,再也无法点燃。
“田老师,您说,让我在那里等你。”她轻声道。不似辩解,更像喃喃自语。
那姓田的妇人愣了一下,这才回忆起来,是她去超市买东西,让这女孩在外面等她。购物时,她遇见一位老友,聊得兴起,一起去吃了顿饭,完全忘了还有个孩子在等她。
“你又不是找不到回来的路。”妇人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依然振振有词,“既然找得到路,就该自己回来。难道还要我去接你,你才肯回来?”
他听了,不由蹙眉,但终究没有说什么。他感觉到那妇人并不欢迎他,便告辞离开。女孩一直跟在他身后,到了孤儿院的大门方才停下,解下围巾递还给他:“谢谢。”
他微笑:“你喜欢就送给你。”
她终于鼓起勇气,问他:“以后,你还会来看我吗?”
他点头:“会的。”
她双眸一亮,仿佛是听见了世上最珍贵的承诺,粲然一笑。那一夜没有星光,但仿佛所有的星光,都沉落在她的眸中。她笑起来的样子,似一只狡黠的小猫。他便也笑了。

[此间?明]
毕业九年之后,他首次回到母校N大。
这座排名全国前五的重点大学与他记忆中的样子,并无太大差异。深深浅浅的绿荫,古老的建筑隐约其间,洁白飞鸟成群振翅掠过。一代代少年从这里经过,但它依然是它。
走在林荫大道上,他不由想起昔日携着书本日日从这里经过的岁月。其实,他现在的年龄依然和这里的一些学生相仿——他十六岁考进N大,十九岁本科毕业。虽然已经离校九年了,此时他只有二十八岁,再加上天生的娃娃脸,说是本科生也没人怀疑。
但到底不是象牙塔中意气风发的少年了。
路过篮球场时,有几名男生正在打球。想起以前曾在这里打过的球赛,他不由慢了脚步。这时,一只篮球飞出场来,眼看要砸到他,却被他漂亮敏捷地接住了。他一扬手,把球掷还给场中之人。打球的男生不好意思地道歉,他不在意地笑笑:“没什么。”
正欲离开时,一个声音忽从身后传来:“你是警察?身手不错。”
他转身,只见一名少年抱着书本站在树荫里。浅色毛衣,深色长裤,斯文的细框眼镜,有书卷气但无头巾气,用“温文尔雅”形容则再恰当不过。
虽然很少有人能猜到他是警察,但若仔细观察,也不难发现端倪。因此他并不很惊讶,只微笑道:“多谢夸奖。”
少年走上前,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我姓章,名台柳,大二物理系学生。”
“章台柳?”他略显诧异,“唐诗里‘昔日青青今在否’的‘章台柳’?”
少年颔首道:“对,这也是个词牌名。”
但在诗中,章台柳并非一个佳好的意象。
“我叫许初,曾是这里的法律系学生,但已毕业九年了。”
少年倒没有因为他的年龄而惊讶,只是静静道:“能否问一下——N大的法律专业排名全国第一,九年前的本科毕业生应该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你为何选择成为警察?”
这个问题,曾有许多人问过他。当年,他是年仅十九便以优异成绩毕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