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洞

小心再小心，伍一民这次还是被保安逮了个正着。他没想到事情会败露得如此之快，真应了那句古话：“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哪里知道，保安其实注意他好长时间了。起先他还想抵赖，说自己是公司干部，怎么会做这种小偷小摸的勾当？这一定是误会！保安可不吃他这一套，带他到办公室一“审”，他就全招了。一共偷了十来次，消赃是外面的同伙，他前后分到了三千来块钱。此事一下子成了公司的头条新闻。说起来抓一个小偷本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就是“大偷”不也经常被逮吗？问题是伍一民不但是本公司职工，而且是刚刚被提拔起来的年轻干部。这自然就提高了人们对此事的关注程度。工人们就纳闷了，公司领导是怎么了？慎重其事地选拔干部，又是考核、又是审查，一个近二万人的公司里竟提拔了个贼？事情的处理还没有结果，就有领导出来澄清了，说伍一民提干走的可是正常程序，考试的成绩是第一名嘛。此话一传出，伍一民原来所在的班组就一片哗然。
“就他那水平都能考第一名，真后悔我怎么就没去报名？试试兴许也能提个‘干’风光，风光呢”。最清楚伍一民的郑金波与同事打着哈哈：“老秀才，你还记得吗？伍一民考试的论文和人党申请书可是你的杰作，不过那也有我的功劳，主意就是我给伍一民出的，哈哈……”
公司每两三年就要提拔一批年轻有文化、要求进步的青年工人补充到干部队伍里，以响应中央关于干部应知识化年轻化的精神。前两年班长一次开会带回消息，说新一轮的提干又开始了，条件是35岁以下、大专文化、党员。班里其他人听到此消息依然干着活打着趣，只有伍一民活跃地东打听西打听。当问到郑金波，郑金波就说：“小伍你没戏。一，你不是党员，二，你没有文凭。不过你年轻。听说你妻舅是公司里重要部门的领导，你去他家里取取经，说不定他会指你一条捷径呢。还有，你要设法让处里的领导赏识你。”伍一民并没在意郑金波话里的调侃和同事的不屑。一门心思为“提干”之事忙碌起来。首先他在公司“电大”报了名，并同时向公司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年后，他文凭拿到了，入党也被组织接纳。为了能得到处领导推荐，他千方百计打探处里几个主要领导的住处和习好。有天黄昏当他到某处长所住的楼道探头探脑时，遇上处长的儿子出门溜狗。那狗见了他一声不吭就冲他而来，把狗链那头的孩子差点拖倒在地；直吓得伍一民掉头就跑。可还是慢了，被狗咬了屁股。所幸孩子反应快，喝住它才没让它下第二口。这一口虽不重，可也让伍一民花了半个月的工资打狂犬疫苗。他处心积虑、如此几番这般，自然代价没有白付，几个顶头上司的“脾胃”也被他基本摸清。之后他向老婆煽动性地说了自己如何飞黄腾达的打算，煽动老婆给他活动经费。半信半疑的老婆心一热，也就答应给他几千元钱去活动。拿到钱他向老婆保证事成之后一定会连本带利把钱赚回，而且是大利。
不久，又一批新干部名单下来了。可没有伍一民。看伍一民整天垂头丧气的样字，郑金波就帮他总结经验；并分析说，是礼送轻了：“你想想，在我们这么个大的国有公司，在领导眼里，几千块钱能算钱吗？俗话说，舍不得孩儿套不住狼，打蛇打七寸，干脆来个一步到位，一次砸它个一两万，看他动不动心？”伍一民就又回家要钱，可他的老婆却不干了，她还在心疼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工资呢；别说家里现在没钱，就是有她也不愿意往外拿了。伍一民可是铁了心了，老婆既然锁紧了钱袋，只好自己去借贷。
在一个厚实的红包送出之后不久，领导就找他谈心了，并要他好好表现。又过了不多久，新一轮的考试评审没有悬念地结束了。伍一民一切顺利，大功告成。他终于能昂首挺胸于同事面前，夹着公文包行走于干部队伍里了。自此，他见了以前的同事，要么视而不见，要么便很有身份地点点头。那感觉和做工人就是大不一样。郑金波也遇见过一次伍一民，见他装着没看见自己的样子要掉头走开，就在身后大声招呼着：“小伍，好家伙，这干部就是不一般，好派哟！你可别忘了兄弟们，可要请客哟。”
“好呀，到时候一定请。”伍一民只好停住敷衍。
公司效益随着产品在市场价格的不断攀升，一年好过一年。也引来了附近众多游手好闲人的觊觎。一天外面一帮兄弟找到伍一民，要他“弄”点产品出来。伍一民当然不愿意了。回到家，老婆告诉他：说是老王来过了，是来讨钱的，人家急着用钱；不然也不会来逼你。这下伍一民就有些犯难了。这个时候到哪里一下子弄这么多钱还人家？想到当初为了提干的事缺钱打理找老王，老王可是一点都不含糊。吃过晚饭，伍一民出门溜达想心事，又遇上了白天那一帮兄弟。他们不由分说就拉他去喝酒。伍一民说吃过了，他们就把他拥到了茶楼，旧事重提。这一次伍一民没有拒绝，他只是交代做这事千万要小心。
“你就放心吧，这些不用你教。我们知道怎么做的。”
他没想到事情会败露得如此之快。他哪里又知道公司有人更想把事情早日平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