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

秘书科副科长施尔别的本事没看见他有多大，“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功夫要算他头等。同事们把他喻成“癞蛤蟆”，眼睛长在头顶上，只望上，不看下，心中只有领导，没有群众。
施尔的办公室在2楼，经常门开着没人，许多正经事儿被耽搁了下来。后来人们发现他经常出现在8楼的局长办公室。只要施尔的办公室没上锁，准能在局长邹仁那儿找到他。有人问施尔为什么老是往局长那儿跑，他的回答总是“尊重领导，请示汇报”，说话时神态也不那么自然。有时局里召开办公会，本部门的工作施尔谈不出个子丑寅卯，恭维奉承局长的话却说了一大堆，有些话让人听了酸酸的，很肉麻。会后，经常有人调侃他：“施科长，你拍马屁的功夫真深，都快成‘马屁精’了！”施尔绷着胀红了的脸，连说：“什么拍马屁？尊重领导嘛！”久而久之，“尊重领导”成了施尔的口头禅，也成了他的诨名。
功夫不负有心人。施尔卑躬屈膝、鞍前马后地围着局长转，还真的“转”出了名堂。不到一年，施尔被提拔为秘书科科长。正当施尔与邹仁局长打得火热时，市里干部大调整，上级一纸调令，邹仁局长被调到了老干部局。
施尔的官瘾很大，小小科长不是他追逐的最终目标，他要官及副局长、局长……没有上限。邹仁局长刚被调走那阵子，让施尔多少有些失落。他思忖着：“新任局长要能象前任那样接受自己的‘尊重’，那该多好。”
不久，新任局长梁戚元到任，施尔象条飘荡无助的小舢舨遇见了大轮船，立马靠了上去，试探着重演“尊重”、奉承之故伎。
大约半个月光阴，施尔把梁局长的家庭生活信息和个人喜好摸了个透。梁局长喜欢抽好烟、喝名酒，施尔不惜代价，隔三差五给他送上“九五至尊”、五粮液……梁局长好面子、讲排场，施尔瞅准机会，投其所好。2006年10月，梁局长千金结婚，他一反常态，不与科室同事一起出份子，单独送上4800元（寓意：事事如意，年年发财）的大红包，还送上两只比人家高两尺、宽尺五的大花篮，摆到了百米花篮长龙的最前面。2007年5月，梁局长夫人过小生日，请了6桌高朋挚友，施尔是当然的座上宾。为了庆贺，施尔带着妻子这个“贤内助”，到南京金鹰商厦给梁夫人从头买到脚，耳环、项链、衣服、手链、皮鞋什么的，花费不菲。同事们见施尔开销阔绰，“投注”慷慨，暗地里替他盘算了一番经济帐，怎么也算不出他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交“名流”、傍大款、泡“小妞”，这是梁局长和施尔的共同“爱好”。一到周末，有时也不一定是周末，梁局长、施尔和几个企业大老板或“达官贵人”就聚到了一起，酒足饭饱之后，便到了近似于“天上人间”、“希尔顿”之类的高档休闲场所，摘去“正人君子”的面具，干起那卑鄙龌龊的勾当。梁夫人经常打电话请施尔帮助寻找她的老公。每每遇到此事，施尔总是一百二十个谎言把局长夫人给糊弄过去。梁夫人哪里知道，此时，施尔和她的老公说不定正躲藏在哪个阴暗角落，干着见不得阳光的事儿呢！
半年下来，施尔与梁戚元的关系，已经到了如胶似漆、称兄道弟的程度。梁戚元每当喝酒喝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时，总是颠来倒去地夸施尔：“施——施老弟，你——你很够朋友，很尊重领导，我——我，非常感激！”施尔这时象抓住了救命稻草，乘势向梁戚元表白要往上爬的意图：“人都是感情动物，互相尊重嘛!小弟做得还远不够，对老哥还需加倍的尊重。小弟的进步，老哥也得多加关心哦！”“当然，当然，我——我们，彼此间，应当互相关心，互相尊重。不然称什么朋友，算什么弟兄呢！”梁戚元把胸脯拍得咚咚响，跄跄地坐进了沙发。
又过了将近3个月。局领导会上，梁戚元挖空心思，夸耀施尔“素质高，能力强，会办事，尊重领导，吃苦耐劳……”，把施尔吹得天上有地上无。最后，他力排众议，决定提拔施尔为副局长，将来分管局机关工作，并随即向市委组织部打了报告。不久，施尔接到任职通知，欣喜若狂。从此，施尔对梁戚元越发“尊重”，几乎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正当梁戚元、施尔两人置身于“云雾山中”，飘飘欲仙，自认为是“最佳搭档”，要“密切配合，创造辉煌”时，梁戚元被举报在帮助一老板（房地产开发商）招揽生意过程中有受贿嫌疑。经检察机关立案侦查，梁戚元利用职务之便收受房地产开发商贿赂25万元。法院依法判处他有期徒刑11年，并没收全部非法所得。施尔也因挪用公款和生活作风等问题，受到行政处分，被免去副局长职务。
梁戚元被送往劳改农场那天，施尔前去送行。梁戚元一扫往日的“风光”，耷拉着脑袋，神情沮丧地对施尔说：“当初，老弟你如果换一种方式尊重我，对我真诚些、纯粹些、平淡些，我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唉！一切悔之晚矣。你我都要重新翻翻词典，弄清‘尊重’的真正含义。”
瑟瑟寒风中，施尔望着远去的囚车，羞愧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