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先生

李老五念高中时钢笔字就写的特棒，把全校的老师都比下去了。李老五高中没念完就当兵去了，到了部队，连长见他字写得好，便把他留在连部当了文书。于是他又无师自通练起了毛笔字。当了三年兵，别的啥也没学会，就带了一手好毛笔字复员了。因为他字写得好，于是，大伙就称他为先生，又因为他在家排行老五，所以大家就尊称他为五先生。那时候还没有卖对联的，赶上过年大伙便花个块八角的买两张红纸求五先生给写几幅对联。五先生自赔笔墨，还得绞尽脑汁根据各家各户的实际情况措辞润色，说来也挺辛苦。但是他乐意，因为大伙都非常尊敬他，拿他当个人物。有个迎来送往、大事小情、陪酒做客的事都忘不了喊他一声。这样一来连五先生的老婆和孩子也觉着脸上有光，尤其是五先生的老婆也随着大伙叫李老五为五先生，似乎有别于那些土头土脑的庄稼汉。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也不知是从那年开始的，农村竟然也兴起买对联了。也是的，现如今人们生活好了，也不在乎那三块、五块的了。况且买的对联都是烫金的大字，印花的衬底儿，帖在门旁，金光闪闪，瞅的就喜庆。不像手写的对联，本来红纸就暗，在加上漆黑的墨汁一衬，就更加暗淡了，这哪像过年贴的，活像过阴贴的。不到两年，五先生家就门可罗雀了。但是，五先生自有五先生的尊严，别人不求写拉倒，自己家总还得贴吧。于是每当除夕之夜，吃完接神饺子，他都要装模作样的拉开架式，写好几幅晾着。待到初一早上，早早的起来贴好，然后在细细的咂一咂自己措的词，心里唯愿今年有个好收成。说来也怪，眼瞅着别人家的日子红红火火，唯独五先生家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真是儿子越来越大，外债越欠越多。
说来五先生因为喜欢舞文弄墨，总以文化人自居，五谷虽然能分清，四体却不太勤。五先生的老婆心里明镜却不好直说。于是便在五先生裁纸研磨摇头晃脑时说：“年年贴你写的那玩意。一点也不亮堂，我说咱家这日子咋越过越累。全是你那破对联方的。”五先生一听肺都要气炸了，把裁好的红纸卷吧卷吧塞进了炉膛。五先生的妻子也不阻止，起身去小卖店买了一捆现成的对联。第二天一早，把屋里屋外贴了个金光闪烁。五先生坐在炕头上生闷气，生够了就下地挑那些对联的毛病，无非是嫌人家的词措的不好。五先生的老婆只是在一旁冷笑，也不和他一样的。
说来也巧，五先生这一年的收成真的就比往年好许多。不但还上了陈欠，还够来年开销。又到除夕，吃完接神饺子，五先生的老婆把桌子拣净抹干，对五先生说：“你写对联吧。”五先生一愣，苦笑道：“拉倒吧。”五先生的老婆说：“可是我没买呀。”五先生叹了口气，说：“我买了。”说完从镜框后抽出一卷现成的对联扔在了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