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

他认识她，是在那次武林大会上。那时，她一个人已经在台上独自守擂数十场。立在台上的她，一袭白衣随风飘舞，手中握一柄短剑，静静等待。
他几乎想都没想，纵身一跃就上了擂台。
她的笑风轻云淡，短剑一挥，贴地而起，直向他刺来。
他同样笑笑，眉宇间闪着淡淡光华，手在空中一扬，宝刀出鞘。
他一刀，她一剑，刀光剑影中，情，注定缠住一生，一世。

其实，听说他，是好久以前了。他年纪轻轻，却因武艺出众，成为冰封谷首席弟子，江湖上早就有他的名号。
她，也早就想见见他，一是因为仰慕，二是想和他切磋切磋。
武林大会之前，她就听说他会去。后来，师父将她也编入比武队，因为她，是忘情谷的灵凤最欣赏的弟子。
她，才二十一岁，就已经学会了除忘情叹以外的所有独门法术，这的确是个奇迹，门中大师姐尚未可以使灵凤顺从，惟独她可以。她在心中惊奇，不安；师父却是隐隐地感到了什么，又对她多了些关照。
她知道可以去，心中自然欣喜，再加上她天生的傲气与出众的武功，便出现了在赛场上连续守擂数十场的情景。
师父就在台下，她一眼望去，师父频频点头，带着一种满意。
终于在黄昏，她才看见他着青衫的身影，从人群中显现，带着笑意，轻轻一跃来到场上。
她，笑笑，一脸的满足。
他，也笑笑，带着几分赞许，与钦佩。


他们都在笑，可手中的兵器却一点也不留情但又不会至人于死地。看似在比武，细心的人却发现，那实际是两人在闹着玩啊。
她的师父眉头紧皱，微微的汗从手心渗出。难道又让她重蹈自己的覆辙？不，不……
她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应，回头向师父一瞥，师父在摇头，眼中的严峻不似从前。
她一惊，闪身一转；他的刀却停不住地向前，架到她肩上。他赢，却赢得如此不安。
你赢了。她眼里闪着的光这样说。
他接了她的认输，成为这次大会的第一。
飞身回到师父身边的她，根据师父之意，回谷学习忘情叹。
这是黄昏，残阳如血，映出的辉煌，盖住了隐隐的凄凉。


忘情谷禁地。师父带着她，看过了忘情谷碑。碑上所记述的一切让她黯然。
这是真的吗？不可以改变了？她问。
我们只能尊重灵凤的选择。师父回答。
可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已经抑制不住绝望。
师父叹了一口气，幽幽地答，为师也和你一样啊。
师父走了。偌大的禁地里只有她一人，还有满地的绝望与哀伤。


第二天。她眼中的泪已不在。师父来时，她只是听命地站着。
你想好了？
是的，我想好了。
可是学会忘情叹，你就永远也不能再给他爱，你要怎样面对他？
我已经想好了。灵凤的命，不能违抗。
好，跟我来。
师父带着她到密室学习忘情叹。灵凤在密室外飞旋。
谷外，风萧萧。

一个月以后。她已完整学会忘情叹，正式成为忘情谷的下任谷主。她奉师父之命去了结那段她不忍再想的情缘，因为她已没有权利拥有。
这天，她是和大师姐一起去的。这天，她的身份将被江湖各门派所知晓。
还是在武林大会举行的地点，她寻找他的身影。只是，情感已经不同。曾经她带着仰慕等待，如今，她却只能不得已地选择放开。

又是黄昏，整个仪式结束，他才踩着夕阳来到这里。这里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甚至泛着着上次他和她比武的味道。
残阳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着白裙而过。他正欲上前，却看见她——她挽着一个男子走过，眼中充满温柔，对就在一旁的他不闻不问，好像并不认识的样子。
他呆住了，才一个月而已，一个月啊！
你……你不认识我了么？你怎么……
你是谁？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你认错人了吧。她不置可否。
上个月，我们在这里比武，你还失手输给了我。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哼，我和别人比武从来没有输过，你一定看错了！她不屑地笑。
不，你一定认识我。你为什么要这样？给我个理由。
你真的要理由？好吧，我爱上了别人。
冷冷的语言直入他的心。
就是他？
不错。
可你上个月……
我说过我爱你吗？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她一脸的嘲笑映入他的眼。
良久，他才道，算我多情，误解了你的笑。告辞。说完，他飞身而去。
慢走不送。她依旧冷冷地回答。
直到已看不见他的影子，她眼里才弥漫出了绝望。
她的手紧握身旁的人，说，我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
也许吧。但，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这一切，他绝不会埋怨。我理解，你也是迫不得已。走吧，我们回谷。
又是黄昏，残阳，血舞。好似两个伤心人的，那两颗破碎的心。

十年以后。她和他都已经正式成为谷主。
他，一直未娶，因为他曾从她眼中看见她的爱。
她，也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未嫁。
只是，冰封和忘情一个在北，一个在南，相距千里之遥。他们的缘未尽，情未泯，只是已相遇不再。
十年以前短暂而断续的爱，他依然难忘，却已经转成了恨。
十年前她的爱，她却不忍想起。命运如此，已无法改变，只把它当作留于心底的隐痛。

七年之后，风云突起，局势突变。
七年之中，敬月教屡发争端，最后结果以教主被谋害而告终。
消息一传出来，整个武林为之愤慨。各门派都派了人去，其中两大门派掌门都已亲自前去。其中有她，也有他。
这样的再次相遇，他们都已经无心回首往昔。即使对视一眼，那眼中都有冰峰相对。只不过，她是装出来的，他，却是真的。
最终，两位谷主还是找到了罪魁祸首，还完美地解决了敬月教中的积怨，并重新选出教主。
但，不幸的是，她再这次平乱中身中剧毒，可她却没将此事外传，而是又选择好了下一任谷主人选。因为，她深知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这天，她带着那个预选弟子来到禁地，同样让那个弟子看碑文，
那个弟子眼中的神情同她当年一模一样。那样凄凉的眼神让她想起师父在十几年前幽幽的话语——为师也和你一样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