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
作者:飞光时间:2024-11-22 10:53:43热度:0
导读:夜色如同无边的帷幕,在日光收起最后一份温柔时肆意盖下,良久冉冉升起的一轮明月将四下里照得如同镀上了一层银箔。涛声呜咽,渐渐小得像是被谁捂住了一样。风从水面上来,轻轻抚摸着岸边和汀上细腻的白沙。两岸的低
夜色如同无边的帷幕,在日光收起最后一份温柔时肆意盖下,良久冉冉升起的一轮明月将四下里照得如同镀上了一层银箔。涛声呜咽,渐渐小得像是被谁捂住了一样。风从水面上来,轻轻抚摸着岸边和汀上细腻的白沙。两岸的低垂的芦苇亲吻着不断远去的江水,如同告别一般。随风飞舞的芦花在月光照耀下显得光彩熠熠。江水环抱着开满花的小洲,花香或者水声一路东去。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前人早有诗句来描绘美景,眼前所见比起春江花月夜来差之甚远。但是在江边享受着徐徐凉风,对月畅饮,在意境上确是胜了前人一筹。
正所谓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大抵不过如此。对月抒怀,举杯相庆。
但是却不能在畅饮时挥毫写下: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由于赤壁之上,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眼前所见,也不是江流有声,断案千尺,月高山小,水落石出。还不需要感叹,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时多少是有了惆怅与不甘的。
她不想如此。毕竟不是养在深闺的弱女子。
但纵然是江湖儿女,快意恩仇,触景生情时也大多是兴致勃发,可总有那么一些小小的心事,在心底扎下了根之后,就再也不能随心而为。
就像是此刻,就算能够在月下开怀畅饮,但心里却有那么一小块地方,是月光照射不到的。月华如水,洗尽铅华。心事却无法在月光下完全曝光。
时隔多日,记忆在时间的流淌中已经渐渐模糊,那人的摸样早就消磨在了无边无尽的痛彻心扉里,唯有一个模糊的身影,还能在午夜梦回时偶尔潜入脑海,却也只是惊鸿一瞥而已。虽然已经不再拘泥于往事,但是他当日留下的那句话却成为她心里久久挥之不去的噩梦。
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
到底不是自己的错,原来,那么多年的相扶相守,他却是这么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不过是一次算不上误会的误会,便坐实了他们之间的缘分已尽。何苦,连些许的信任都舍不得给予,还论什么天长地久,海誓山盟。他那句话里尽是无可奈何,都不知要把她置之何地。她从来都不是别人的上阳花,只是,掌上珊瑚一说,她实在是承受不起了,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哪里是他的掌上珊瑚?明明是他先放的手,却非得说成是他自己无可奈何。
一气之下,便遂了那句话。
如此这般,我就偏要去做那上阳花,不论是气愤或是更甚的报复,她都选择了离开。不过,此生此世,再也不会是他掌上的珊瑚,命中注定的良人也绝不是他。
不是一语成谶,而是实在气极恨极。
她此生最恨,便是不被信任,尤其是不被最重要的人信任。不过,从自己如今的境遇来看,当初也许是信错了人。
曾经月照回廊,月下的美人清丽婉约,记得那人和月,折梨花。美则美矣,但终究好景不长。这般美景,最后赋予了匆匆而逝的时间,在消逝的时光中消磨得无影无踪。如今的她早就不复当年婉转多情,清丽脱俗且不食人间烟火的月下仙子一样,岁月的风霜把一颗四处漂泊的心摩挲得粗糙无比。早就寻不回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青春羞涩,也不再是那个妾拟将身嫁与,一身休的岁数了。
人在成长,人心在变换。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可她手中没有画扇,即便站在秋风里也感受不到悲凉了。
月色如水。
诗经里说,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即使时至今日,她依旧是月出里那个面如皓月的女子,只是那个被明月吸引,朝思夜盼的人早就不知去了何方。
她在月下饮酒,酒香混着花香,直把人往最舒适的梦乡里推。她也许是醉了,也许是不想再清醒了。当年三闾大夫那句,众人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虽然是有感于国破家亡之恨,但是换做平常境况,到底有人愿意在众人皆醉的时候独自醒着?孤寂怅惘的时候独自醒着,只会徒添更多的落寞,只会在早就饱经风霜的心上在狠狠剜上一刀。
痛不欲生。
她就那么枕着花香,或者酒香谁去,坛子被她打翻在地,浅碧色的酒缓缓渗入岸边细腻的白沙,似乎连它都恨不得找个地方隐藏自己,假装着永久的逃离。
但是,又能逃去哪里?
天大地大,却茫茫然如同没有归宿。
她以为,这么多年来,确实是快意恩仇任我行了。外人看来,甚至她自己都以为,这些年来,她过得十分惬意潇洒。殊不知,岁月总会在某个事先安排好的地方静静隐藏着最锋利的武器,让你在邂逅它时被攻击得体无完肤。
所谓自欺欺人,不过如此。
所以,最初无论是气愤还是报复,免不了到最后都是,无可奈何。
那一句,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里的无可奈何,最终却归了她。也许这就叫做宿命,在万千的轮回里,总是缠绕着自己,本以为只是遥遥相对,却在不经意间来到自己眼前。
命运无常。
她梦见多年前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夜色黑沉沉如同末日。狂风暴雨大作的时候,他握着她的手,在一盏昏暗的油灯下,含情脉脉地写下的几句话。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如今,也大可以这么说,既然是命运选择了让他们分开,云胡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