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女

一
柯遇到小影的时候，是午夜。柯刚泊了自己的车，准备回家。在小区一处的长椅上，柯看到一女孩蜷在上面，苍白的脸，散着长长的头发，猫一般地安静。
是夜的城市。晚归的人有醉着的胆和自制的冷静，柯很从容地经过。就在他经过的刹那，一股凉意从脑后升来。他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寻找蛛丝马迹。四周静悄悄的，没有风，连树影也是笔直的立着的，月也冷着它的眼，簇拥着月的星星们绽放着献媚的笑，蓝色的天幕，如睡熟的海。
“倾听夜色，用心去遥望这个城市。”柯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惯于过夜生活的他忽然充满一种隐忍的悲哀。今夕何夕？他的嘴角扯上了一抹讽刺的笑。
什么都没有。
他刚想抬起脚步，忽然如风般吹过一丝声音，飘进他的耳朵：请带我走！声音很细，但很有力。柯心里有些发毛，在酒吧里灌的酒也有些醒了，半开半醉。柯机警地把眼光投在女孩身上。女孩仍瞌着她的眼，白雪公主般睡着，像是经年不醒似的，嘴巴也是紧闭着的。“不过，她有一双漂亮的唇。”柯继续在她身上扫：三围、削肩、细腰，太单薄，不是很有内容的那种。柯喜欢有玩味的眼神测量与研究女人的身体，与小姐纠缠太多的结果。这不是柯平日里要找的女人。于是，他收了邪淫的念头，目光变得温和。白色的棉布长裙，下摆有灼目的刺绣：一团红色的火焰，一只张着翅膀飞舞的蛾子。惟妙惟肖，有一种呼之欲出的效果。柯看得有些失态，整个身体几乎俯在了女孩身上。这时，细若游丝的声音再次响起：请带我走！柯吃了一惊，这声音显然不是从女孩口中发出的，倒像是从她身体的其他部位传出来的。柯后退几步。忽然，他看到垂在椅子下方的女孩的腕上有一圈光晕闪着他的眼，像是在讲话。柯大着胆子走向前去，是一只白色的玉镯，通体发亮，圆润晶莹，像女人的肌肤。不自禁地去摸，触到的却是如冰般凉滑。
柯忽然间记起了他的梦。

二
柯是爹地第十个情人生的儿子。爹地雄安是地产界的巨佬，家财万贯，却被算命先生预言命中无子。果不其然，正室不生，于是他就不停地找女人。情人们除了生女儿还是生女儿。后来，只能听从老婆的话陪老婆去紫翠庵上香，并在神佛面前许下重礼。却在出庵的路上碰上了一位带发修行的尼姑，只见她面容素净，面色淡静。不可一世的雄安在刹那间被征服。女尼法号淡心，是师太多年前在山下拣来的弃婴，见其生的不凡，便知不能断其发，他日必有宿缘。所以当雄安一年之后第三次上山提出带她走时便应允了。临别前，师太对淡心说，佛家有句禅语：和谁路遇和谁接踵，和谁相亲和谁反目，都是命定，挣扎不出。
一年后，淡心生了柯。柯被接到雄安的家中，而淡心却在城郊的一隅过着清俭的日子。
柯从小过着优越的生活。读书，出国，继承父业。后来在一次酒会上遇到了落落。落落明艳、不羁，带着她非凡的经历走进柯的心中，带给他一个新奇的世界。柯以为落落是他前世丢失的蝴蝶。
在柯的童年的记忆中一直重复着这样一个梦：他和一女孩在悬崖边的花丛中嬉戏、追逐。大团大团的花开得灼灼的，浓得化不开，有一种绝命的美丽……后来，女孩为了追他，跌入山谷中……
落落是只飞舞的蝴蝶，是个不断游走的女人。虽有殷实的家庭，却不受其累。她曾用三个月的时间在西藏徒步旅行。而那时的柯则像棵安静的树，可以停靠。落落的这次出现是在去了尼泊尔之后，她要回家看望父母，也为了自身的休憩。
于是他们相恋了，电光石火般。也曾激烈燃烧，也曾论及婚嫁。然而却在婚礼举行的当天发生了意外：落落悔婚！落落在教堂里当牧师问她愿不愿意嫁给她身边的男人无论贫穷与疾病，愿不愿意照顾他一辈子时，落落明亮的眼睛明显的迟疑了。所以当柯亲手为她戴结婚戒指时，她拒绝了。她听到自己心底的声音：你是一个走在路上的人，不能停下来。如果这样子停下来，灵魂将无处安放。她犹豫了，于是婚期被推迟，却是无限期推迟。
她说她想离开，因为她注定是要漂泊的。他问，那么我们的爱情呢。她说：你听过一首歌名字叫做《一碗热汤的关怀》吗？你对我的爱就像一碗热汤，只有温度，但不能携带。
那一刻，柯知道她的爱走了，因为他不住他的落落。落落只忠于自己的灵魂。
落落还是走了，任凭柯怎样的挽留。
落落离开后，柯像一只受伤的兽。他也曾想去追随落落的，可是雄安不放过他。
这样持续了一年，柯仍没有恢复，像空心的梧桐，每天过着空洞的日子。不说，亦不笑。
之后，淡心找过雄安一次：佛说，心本勿净，不可停留在一处。让他走吧！几十年后，雄安仍不能以倨傲的姿态去面对淡心素净没有杂质的眼神，她的淡定，她不知如何拒绝。

三
柯离开生养他的A城，却没有方向。他不知道他的落落在哪里。他不停地行走与穿梭，直到有一天他来到了S城。当他看到满街的繁华和如蚁多的行人时，他决定留下来。
那些往事，淹没在人海和车流中。
柯在一酒吧做了调酒师，灌醉他人也灌醉自己。这是他在法国留学时学会的本领，与雄安无关。

四
柯把女孩带回了家。
女孩始终睡着，像一座雕像。柯在家的时候就静静地端详她，她像刚出生的羔羊般圣洁。“我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她，我一定见过她的。”柯在心里说。梦里？抑或是前世？

柯这时认识了莲娜，一个丰满高挑的女人，长得性感妖娆。她每天去柯所在的酒吧，每次都点同一款酒：花开富贵。
终于在第四十五天的时候，莲娜请柯陪她喝酒，柯没有拒绝。一杯酒下肚，柯醉得不省人事。莲娜以一种胜利的姿势开车带柯回家。
她有柯房间的钥匙。
有备而来。这次她此行的目的是带走柯身上的一样东西。她扶着烂醉如泥的柯进了房间，嘴角升起一抹得意的笑：从此将飞上枝头，成龙成凤，一世无忧了。
就在她快要靠近床边的时候，一道白光射来，将她和柯击倒在地。
柯本能地叫了一声“小镯”。小镯是他给女孩取的名字。之后，他感觉通体膨胀，感觉肌肤像是着了火，似乎有火苗在窜动。之后，头痛欲裂，使他再次昏睡过去。
莲娜醒来，又看到了柯的床上立着一团白光，寒气逼人。她想，是进了冰窖，亦或是进了地狱？她浑身发冷，身上的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