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人物之王二麻子
作者:金楹时间:2024-11-22 15:05:05热度:0
导读:王二没大名,小时候患过天花,脸上因此留下了密密匝匝的麻子,好像是夜晚天空里的灿烂星斗。村民们也不忌讳,都直接叫他王二麻子。王二麻子身材伟岸,除了一脸的麻子外,五官还很周正,算是个英俊的男人。王二麻子喜
王二没大名,小时候患过天花,脸上因此留下了密密匝匝的麻子,好像是夜晚天空里的灿烂星斗。村民们也不忌讳,都直接叫他王二麻子。
王二麻子身材伟岸,除了一脸的麻子外,五官还很周正,算是个英俊的男人。王二麻子喜欢喝酒,酒量也大,据了解他的村民讲,没看他醉过。在酒桌上,王二麻子从不需要别人劝酒,他也懒得去劝别人,他认为喝酒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干吗要劝呢。有时候参加别人的酒宴,只要稍稍晚到几分钟,他都会主动地斟满酒杯,自责地说:“来晚了,不好意思,我先自罚三杯。”其实大家都明白,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别人都会喝趴下,而他还跟一点没喝似的,不自罚几杯,他就喝不够量,就好比吃饭仅仅吃了个半饱。王二麻子曾经在不同场合说过,酒对于他来说就是阳光、水和空气。有村民问:“那你老婆小芹呢?”他嘿嘿一笑:“小芹是陈年的桃林大曲。”
王二麻子还有个爱好,侃大山。这个人记性特好,虽然只读过两年的书,但是看过的书、听过的故事都会牢牢地记在肚子里,乡村轶事、幽默笑话、人文典故张嘴就来。夏季晚上在麦场上乘凉,王二麻子总是主角,人们围坐在他的旁边,听他滔滔不绝地讲述,都忘记了炎热和蚊虫叮咬。
1974年冬天,石安河第一次疏浚,县里一声号令,10万河工就从全县各地开拔过来,在石安河两岸安营扎寨,稻草与秫秸搭建的窝棚延绵十几公里。王二麻子那时候二十四五岁,作为生产队里的棒劳力也参加了疏浚大会战。
疏浚工地上人山人海彩旗飘飘歌声嘹亮,10万人你追我赶拼命地干活,县领导、公社干部全都拿起铁锨脱下鞋袜参加劳动,高音喇叭里播音员充满激情地播发着通讯:无产阶级贫下中农要用战天斗地的豪情向大寨人民致敬。那是一个火热的年代,到处都洋溢着无产阶级浪漫情怀,其实河工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盘算,早点把石安河治理好,引来了长江水,插上水稻后就能吃上香喷喷的大米饭了。
夜幕降临,无数的篝火点亮了石安河两岸,袅袅的炊烟伴随着最后一抹余晖在工地的各个角落冉冉升起,劳累了一天的河工们放下工具,走向小草棚。
夜晚的小草棚里虽然没有人欢马叫,但也不平静,吃完了饭情绪依然高涨的河工们忘记了白天的劳累,他们在热烈地讨论着幸福的未来,诉说着对大米饭的热切向往。而王二麻子所在的草棚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如豆的煤油灯下,辛辣的烟叶子味、发酵了的汗味、来不及洗的脚丫子味执着地混杂在一起,几十个宛如朝拜的汉子虔诚地挤坐在被窝里,听王二麻子说评书《瓦岗寨》。
王二麻子穿着小汗衫,坐在人群的中央,头上冒着热腾腾的汗,仿佛刚出笼的窝头,脸上的麻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格外的璀璨夺目。一只搪瓷盆倒扣在地上,王二麻子手拿一根短木棍作为醒木,随着故事的推进,时不时地敲击一下盆底。搪瓷盆是队长偷偷地从队里的伙房里拿来的,每次讲完评书再悄悄地送回去,做饭的老杆子还不知道。听书的人如痴如醉,说书的人几近疯狂,人们陶醉在隋唐英雄波澜壮阔的战斗情节里。
如果说人们对大米饭的向往激励着白天的劳动,那么听王二麻子说书,就成了对夜晚的期待。种水稻吃大米饭是一种遥远的念想,而听王二麻子的评书却是实实在在的享受,触手可及。
晚上,越来越多的河工涌向王二麻子的小草棚,起初来的还是自己队里的,后来别的队甚至别的公社都有人过来。王二麻子的小草棚就像是一个饿了三天的汉子突然吃进去十多个大肉包,实在难以忍受,终于在一个夜晚肚皮涨破轰然倒下,所幸的是没引起火灾。
队长跌跌撞撞地从草棚的废墟中爬出来,暴跳如雷,不是因为倒塌的草棚将他的脑袋上砸出个鸡蛋大的包,而是李元霸大战宇文成都正在关键时刻,草棚倒了,那场发生在隋唐时期的著名战斗也嘎然而止,他太想知道战斗结果了。队长揉着肿起来的包,嘴里骂骂咧咧指挥着人们收拾东西。重新搭建草棚已经没有时间了,队长决定评书继续,地点就设在倒塌的草棚前。
王二麻子手握小木棍,大声地嚷嚷:“我的搪瓷盆呢?”做饭的老杆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狗日的王二麻子,哪个是你的搪瓷盆?底子都让你敲漏了,老子怎么和面做窝头,明天早上把嘴缝起来吧。”
队长抬起腿朝老杆子的屁股上就是一脚:“谁的搪瓷盆?那是老子的,你是死人吗?明早和面不能去别的队里借一个吗?”老杆子嘟囔着从灶房里拿出那只搪瓷盆很不情愿地递给了王二麻子。
评书在中断了半个小时后重新开场,凛冽的寒风中,原先还是空旷的场地上呼啦一下就坐满了人,黑压压一片。
王二麻子闪亮登场,没有开场前的客套,没有人欢呼,更没人献花,听众们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漏掉一句半句。王二麻子环顾四周,啪地一声敲击着搪瓷盆:“列位看官,上回书说到隋唐第一好汉李元霸一锤将那宇文成都砸下马来,宇文成都也不含糊,一个鲤鱼打挺跳起......。”
战马的嘶鸣、兵器的剧烈碰撞、千军万马雷霆万钧波涛汹涌,这一切都发自王二麻子的嘴,人们时而揪心时而开怀,没有人说寒冷,没有人走动,就连烟瘾最大的老杆子也忘记了他的旱烟。
在听书的人群里,有两个人身份比较特别,一个是公社书记,另一个是每天都在工地广播里出现的著名播音员小芹姑娘。两位特别听众淹没在人群里,没有人注意,其实在那个节骨眼上,你就是再有派头的大人物,也不会有人关注你,因为,那个夜晚,王二麻子是唯一的主角。
小芹是老杆子的内侄女,二十出头,初中毕业后在家务农,因为长相甜美普通话说的好,被安排在公社指挥部的临时广播站里,负责播报新闻通讯。小芹见过几次王二麻子,知道他是个实在人,心肠好,家境也不错,庄稼活方面是个行家里手。老杆子曾几次想把小芹介绍给王二麻子,但都被小芹的姑姑拒绝了,小芹姑姑嫌他脸上有麻子。
站在人群里的小芹远远地看着口若悬河的王二麻子,跳动的灯火里,料峭的寒风中,他是那样的高大伟岸。由于距离远,看不清他脸上的麻子,只觉得黑压压的人群被这个磁石一样的男人吸引着,心情随着他的快乐而跳跃,小芹的心头仿佛一池春水荡起了涟漪。
王二麻子非常投入地演绎着隋唐英雄传,他没注意到人群里正有一双美丽的眼睛盯着他,搪瓷盆依然敲得山响,唾沫星依然执着地飞溅,讲了两个多小时,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