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证

一
窗外的雪下起来了，是一片片的鹅毛大雪，只一忽儿功夫屋外就一片雪白了。秋月红望着大雪高兴了起来，她盼着雪再大一点，最好能将门外的大路淹没，能让汽车不通自行车不行。路不通了李小军就不会来，就没人逼她结婚。她不想结婚，是不想和李小军结婚，如果把李小军换成梁建设，她就想结婚了。李小军是父母给她选的，不是她想要的，她选的人父母不同意。父母不同意主要是嫌梁嘉山那地方穷，穷得不是一点而是很多，穷得连水都没有要靠水窖蓄水，水窖里水的来源主要是天，冬天山坡上的雪，夏天院子里的雨，积攒起来就成了水。遇上天大旱，梁嘉山的人就要走10多里的山路，吆喝着牲口到山下驮水。山下就是秋月红的家，家在川里的村子，村外是条河，河里有哗哗的流水，村子人吃的是清澈的泉水，泉水只够本村人吃，梁嘉山的人驮的就只能是河里的水，河里的水是更深更远处的山泉流出的，其实也很清澈，只是仔细一想它就不那么清澈了，因为它流过了几个村子，流入了那几个村人洗衣服用过的水，衣服有大有小，大人的衣服只是沾了些泥土，小孩的衣服，尤其是小小孩的衣服，可能沾的就不光是泥土，可能还有拉出来的东西，因此山下的人就觉得山上的人可怜，山上的人不觉得自己可怜，只感到太辛苦。山上的妹子都往山下的川里嫁，川里的妹子自然会往更川的地方嫁，比如象小乡镇所在地，那里的条件会比川里更好，这叫人往好处走。李小军的家就在西川镇，虽然也是农民家庭，但小镇的农民就跟山上的农民不一样。这个不一样不是一点不一样，而是有很多不一样，比如说卖地里的粮食或者蔬菜或者其它什么，一出门就是市场，有时候商贩直接就找到地里来，山里和其它川道的村子就没有这个便利；再比如说镇上的什么单位需要找人干点零时活，镇上的农民就多了挣钱的机会。这样的不一样还有很多很多，这些不一样加起来就是镇上的农民比其它地方的农民富。歌里都唱人人想过好光景，对乡下的妹子来说，生得不好就要想法设法嫁好，嫁个好人家一样过好光景。父母就给她选了这样的好人家，就逼着她嫁到镇上的好人家。
如果没有梁建设，也许她就和村子其她的妹子一样高高兴兴的听父母的安排，顺顺当当的出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村上的哪个妹子不是这样嫁的，哪个后生不是这样娶的。但事实没有如果，她也和别的妹子不一样，梁建设确确实实的存在，确确实实的和她一起念了6年书，3年初中，3年职中。初中在西川镇，职中也在西川镇，西川镇就是他们这16个村子的首府，就象一个县的县城，一个地市的市城，一个省的省城，整个中国的京城北京。初中毕业学习好的上高中，学习差的上中专或者职中，梁建设属于学习好的，但家里太穷，上不起高中或者中专，高中在县城，中专在市城，学费和花销一个比一个大，因此他只能上职中。秋月红学习算不上好，也不算太差，初三时也在重点班，考高中只差了1.5分。这1.5分看起来很少，是一点点，但这分很值钱，比贵金属黄金还要贵，城里的高中1分3000元，1.5分就要收4500元，交了4500元再交2000元学费，秋月红才能上高中。秋月红的父母不是大款，如果是也许她就上高中了，如果上了高中，也许她的眼中就没有梁建设，也就不会有以后的事。还是没有如果，她没有上高中，更没有上中专，她的父母刚刚给儿子娶了媳妇，她刚刚有了嫂子。乡下人给儿子娶个媳妇很不易，彩礼就要2万元，2万元对老实巴交依靠责任田和农闲外出打工的农民来说需要近10年才能挣来。不管彩礼多少，婚还是要结，媳妇还是要娶，没有钱就借吧，借不够就贷吧。反正给儿子娶了媳妇的人家，没有七八年是缓不过气来的，缓不过气来就要节衣缩食，减少开支。这一减少秋月红即不能复习来年考高中，又不能去市里上中专，只能在本镇的扶贫职中上不收学费的学。知识就是金钱这话一点没错，现在全民经商，全社会商品化，大学就象卖文凭的商店，教授就象商店的售货员，从这个角度看，人与人之间真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大家都是生意人，不同的只是商品的价值不同。
这三年学让秋月红和梁建设学出了感情，学成了梁山伯和祝英台，学得非梁建设不嫁，非秋月红不娶。非秋月红不娶梁建设的父母全力支持，梁嘉山的后生娶妻难，山上的妹子要下山，川道的妹子不上山，山上的后生娶不上媳妇，这个问题几十年来一直困扰着梁嘉山。喜出望外的父母请了3个媒人轮流登门都被秋月红的父母打发了回来，秋月红的父母说梁嘉山的后生要娶我女，除非太阳从炕眼出来，失望的媒人再也不敢接承梁建设的事。没有失望的秋月红一直拒绝看婆家，而且拒绝了3年，拒绝得村上一般大小的妹子出了嫁都抱上了儿女，成了孩子的妈。着急的父母开始主张请媒人带后生来，这里的婚俗一般是父母领着女子去看婆家。看婆家主要是看婆家的经济实力，是富是穷一眼就看出来了。嫌穷爱富是社会通病，穷人家的儿子往往第一关就被美丽的女子淘汰出局，美丽的妹子往往要嫁富人家，美就是她的资本，资本就要实现利益最大化，否则妹子就觉得自己吃亏了。秋月红是属于美丽的妹子，她的美丽在职中时就表现出来，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见过的后生都想娶她。尽管她自己不想嫁也不过问后生的经济状况，但她的家人替她过问，替她打听，替她把关。李小军就是父母哥嫂以及亲戚和亲戚的亲戚审查出来最优秀的后生，他也是职中毕业的，比秋月红还高一级，一毕业就跟着父亲贩菜贩水果倒腾粮食买卖辣子，家里盖起了3层楼，还办了个农产品信息服务部。李小军见过的妹子能拉一火车，可没有一个妹子他中意，他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学会了做生意，也把看媳妇的水平学高了。他认识秋月红，上学的时候就知道低他一级的女生只有秋月红美丽，就在梦中梦见过，毕业后媒人介绍的妹子美丽与否他都以秋月红为标准。直到看过一火车妹子后，母亲生气地说，你要天上的仙女吗？他说我要秋家庄的秋月红。他知道秋月红还没有婆家，也知道秋月红爱的人是梁建设，但秋月红的父母不同意，不同意就等于没有这回事。他以前不说主要是因为害羞，现在被母亲一逼竟然说出来了，说出来了就好办。母亲说咱家这条件，咱娃这条件，媒人都快把门槛踏断了，还怕娶不来个乡下妹子，好像他们住在镇上的农民就是城里人似的。
上个礼拜天，李小军在父亲和媒人的率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