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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这个男人死之前我见过他。我被前辈排挤到凌晨值守,哼着祖父和我常唱的童谣装模作样的站军姿,那件别扭的军服弄得浑身上下都紧张,男人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动作敏捷的令人发指,一眨眼间刺刀就暗暗顶住了我的腰间
这个男人死之前我见过他。
我被前辈排挤到凌晨值守,哼着祖父和我常唱的童谣装模作样的站军姿,那件别扭的军服弄得浑身上下都紧张,男人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动作敏捷的令人发指,一眨眼间刺刀就暗暗顶住了我的腰间。
我是这样考虑的,如果这个中国男人要杀我,凭己绝无力反抗,但我必定不会告诉他情报,虽然以我的资历并不知道什么情报。哎,没想到小生有朝一日能够为国捐躯,真是可惜了自己这么好命却没有热血沸腾的爱国主义精神啊。这个男人声音嘶哑:“听我说,我军分队早就进去了,你要是听话,我不会杀你。”我暗自诽谤,原是自己做了战俘。
不过这个男人的日语说得不错,听上去带着京都口音。他保持着要刺杀我的动作许久,最终还是坚持不住坐在了我岗位下的石阶上。我跟着他坐了下来,有些莫名的兴奋说到,:“我是木青漱,请多关照。”我朝他笑了笑。他斜视我一眼,目光中有几分探究的意思,我想我看起来的确很不可理喻,我和一个中国军人坐在帝国的军营前交谈。
我想,或许是我太久没有说过话。
“你日语说的很好,有些京都口音,我原先有个朋友也是那儿的人,他和你的身形也差不多,不过他没有被抓来参军,我听说她和加奈子成了婚,其实加奈子一直是我喜欢的人呐,不过没关系,只是有点失落。”我借着郊外零星的星光,看到那个男人漫不经心的看着前方,我并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他把手伸进泥灰的军装口袋里摸索着什么,似乎是烟,但又没有拿到。男人察觉我的目光有些发窘,随即表情更加坚硬,又从裤袋里掏出了火柴点了火玩弄着。
我尽力憋着但还是笑出声来,实话说我也不知道哪里好笑了,只是觉得男人一本正经的脸上挂出一副憋屈的表情就觉得滑稽极了。男人瞪了我一眼,回头狠狠的把火柴盒塞回了自己兜里。我继续念叨着,“其实我也不想来中国的,中国的饭太难吃了,只是父亲总是说帝国武士就应该这样,不畏艰难,效忠于国,可是,可是我不想这样,我一直住在祖父家,一直喜欢加奈子,一直读书,一直在做自己的事,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带到这里来呢?”
是啊,为什么呢?那天悬挂着的零星显得分外孤独,天空很大,压的很低,那个男人的几个同伴在远处唤他,我想他们大概已经完成了任务。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跑吧,去你们的总部。”我有些愣了,他猛的开了枪,子弹划过了我的手臂,像火烧过一样的痛。他朝着慢慢走近的战友们喊了些什么,又对我说:“快!”我狼狈的逃跑了。我想我消失在黑暗里身影会很难看。大脑中蜂拥而至的思绪,来不及整理,只能不停逃离。
逃离!如果能够顺着这一条路一直到回家就好了啊。
祖父对我笑着,带我去小溪旁捉鱼,清澈见底的水,被阳光照的发亮。是那种银色的光芒,犹如银色的亮带,浮在水上。加奈子如果能一起来捉鱼就好了,不过她总是推三阻四的,让人搞不懂。
天快要亮了。
那一天的事情,我都会记不得了。醒来时,我躺在父亲所在的总部。门口的侍卫说父亲去参加战术修正的讨论会了。昨晚我发了高烧,倒在总部附近,手臂处还受了伤。我略行军礼:“谢谢关照,给您带来麻烦了,十分抱歉。”侍者点头会意,我想大家都误会了些什么。父亲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我带伤回总部,似乎被误认为是与中国兵人搏斗而来,此时我才知道,原来那个男人那晚只是去拿情报。这也好,至少不会被当做逃兵。我顺道父亲的意,糊口编造了些情节,大抵是无是武士小说里常出现的那种。父亲接着就为我升职,甚至给了一个小队。闲暇时我总觉得有些像梦一样的不踏实,但多数时间呢,我还是很满足从站岗的小兵转变到派遣别人站岗的队长。我记得那天,中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热的天气,毒辣的太阳使人看东西都是模糊的,强烈的气流像是在空中搅拌着所有的事物,一波一波让时间随着热浪而涌动,我们这支分队正在追一个不知名的小队。以兵力来看,应该只有七人上下,却硬是和我们僵持到了晚上,可怕的对手。
呵,既然如此,那就持久战好了,若说耐力,我青木漱有的是。
果然不出三个小时,那小队里奔出几个黑影,试图往不同方向调转我们的注意力。哈,这几确很有趣,我抓了其中一个,把枪支按进他嘴里。开枪时呛人的硝烟淡淡的抚摸着我的脸颊,身体的每一个感官似乎都感受到了巨大的血渍绽开来,每一个血细胞在空气中爆炸,一滴一滴沉浸在土泥里的美妙,这个中国兵没有闭上眼睛的尸体,眼神死死的咬住了我,多漂亮的眼睛啊,我看着许久有些疲惫,不再注视着他。几个人隔老远向我叫嚷:“长官,只有他了。”
我越过小沟,站到了那个最后的敌人跟前,我还没有看清楚他,他忽然之间狂笑,就是这个男人,那天放我走的那人。
他看我时,和刚刚死掉的那个人一模一样,他的四周全是慢慢包围他的异国士兵。我乍然忘了自己在干什么,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和这个男人在这个地方。他突然伸手摸进那个肮脏辨不出颜色的军服口袋,摸出一根烟来,又从裤袋里掏出火柴点燃了烟,只是他在做这些时,眼神一直死死的咬住我的喉咙。他的眉目很快被烟雾掩盖,烟团抱在一起又渐渐散开,他如墨汁般浓稠的黑色瞳眸让我有些恐惧,他扶着树,一点一点站起来,他每站立起来一点点,四周的部下们就靠近他一点,他站起时仰着头怒吼咆哮,所有的刺刀穿过他的身体。
我没有看到他有没有闭上眼睛,或许是因为那天夜里没有星星。人群渐渐散开,我的喉咙里不知道卡住了什么说不出话来,但我却清晰的听见我的声带发出了那首童谣的声音“笼子中的鸟儿,无时无刻都想要跑出来,就在那黎明的夜晚,白鹤与乌龟统一的时刻,背后面对你的是谁呢?”
眼睛热的快要出汗,我转身想去一个凉快的地方去。
我知道一个秘密,那个男人的香烟,在杂乱的野草间,依旧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