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

两膝紧紧地夹着塑料壶，壶盖虽然很紧，但粗壮有力的左手指一拧，壶盖也就松动了。一拉，壶盖又“咕噜咕噜”地逆时针方向转着，没来得及拿，壶盖又掉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到了脱水机的脚下。一时间一股酒香便从快要见底的壶里飘出来。他用左手半抱着往瓷碗里“咕噜咕噜”地倒，大概半碗，二两的样子。停下，想想又往碗里在倒了两把半两。放下塑料壶，端起碗，“滋”地一声，脸上立马红润和活泛起来，再勾着头去捡壶盖。
门卫房不大，也就十来个平米，一张床，冬天再怎么冷床上总是一条被子，草草地叠放在缺了几小块竹片而又十分暗红的麻将垫上。床的一头靠墙那儿有一只吸水泵。一张办公桌紧挨着床，桌子上一边放着一台小彩电，一边总是放着一只塑料壶，或深或浅的盛着从酒坊里打来的三块钱一斤的谷酒，一只足能够添上半斤米饭的饭碗和一只足能够盛半斤酒的小碗。办公桌的抽屉里内容也很丰富，小抽屉是用来放学生请假条的，大抽屉里一般不打开，一根警棍总是安静得像它旁边的圣经书。桌子的面前是一张竹睡椅，也紧靠着床。两扇门，一扇连着校内，一扇则通往校门外，两扇门之间的距离大概只有两米多些，中间并排放着两只脱水机，一新一旧。有一个阁楼，上面放着这个春季还用不上的电风扇。就这样简单，也仅此而已。
“门卫耶，抽水哟……”一学生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在洗衣服。
“喝酒都喝不得一个自在到……”
放下筷子，一转身就把办公桌对面墙上的闸刀开关往上一打，吸水泵就“隆隆”的响起来，淹没了他责怪的声音。这时候，他的脸上早已是有些暗红了，酒碗里还有一两的样子，扣在饭碗上面的菜已经差不多吃完了，他拉开最低下的小抽屉，拿出用塑料袋包着的卤制的鸡爪，用左手端起酒碗，“滋”地一声，嘴努力的撮一下，然后眉头放松起来。放下酒碗又用左手指撮起一只鸡爪放进了酒气浓浓的嘴里，左手和头配合着一摇一晃的咬着……
“不行！”他突然涨红着脸说。
“门卫呀，放我出去，行行好啦，我真的有事要回家一趟。”女生脸上略掠过一丝红润。
“我说不行就不行，找你班主任去批请假条去”
女生走了，酒也喝完了。菜没了，半碗饭看着也没劲，再说吃鸡爪下饭很麻烦，左手总是在筷子和鸡爪之间忙来忙去，干脆不吃算了，草草地收了一下桌子，点着一支烟便倒在睡椅上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依然是都昌台，这回演的是戏剧《吕布戏貂蝉》。人有些迷糊，一是因为酒力的原因，二是一直有中午午休的习惯，于是迷糊着听。
“你走，往哪里走啊！”还是那位女生想趁着门卫睡觉从门卫房的侧门遛出去。他迅速地从睡椅上翘起来，把女生赶到进来的门外。女生怯怯地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呐，给你偌，看见你睡了不想弄醒你啊，真是不晓得好歹……”
“你骗谁呀，这是你班主任签的名？”边说边从小抽屉里找出这位班主任签了名的请假条来，“你看，你看，你还糊弄我，这才是你班主任的笔迹。我打电话告诉你班主任去，看你会不会通告批评……”
“门卫耶，让我回家吧，我真的有事情，再说我班主任没在学校，他请假了，我找谁去批条呀？行行好，我真的有事情！”脸上又游过一丝羞涩的红。
见女生的情况有些不对头，想了想，说：“你去找一个任科老师签字也行，但不能没有请假条就出校门的，快去找吧，我要睡觉了。”
女生再次交出请假条出校门后，他索性把吸水泵也关了，他习惯了在那咿咿呀呀的唱腔里睡去。中午午休的铃响了，学校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门卫微微地张开着嘴巴，呼噜声有一声没一声的响着。左手突然地抽搐一下，原来睡前没扔掉烟头，被烟烫醒了。奇怪的是又有一位女生站在他的门口正在打开脱水机准备给衣服脱水。
他气不打一处来，立马站起来说，“走走走，午休铃都打了好长时间，还脱衣服，睡觉去……”
“门卫爷爷啊，让我脱一下吧，晚上没衣服换呢！”这个刚转来不久的插班生说。
“好了，好了，你去睡觉吧，我帮你脱总行吧，快走，快走，衣架不会少吧？”
“不会的，那我就去了，谢谢门卫爷爷……”女孩高兴地转身朝教室跑去。
“困菩萨啊，哎，没睡过一个好觉！”
把衣服晾好在铁丝上以后，他又躺在睡椅上……挂在对面墙上石英钟的秒针和时针就像是他左手分开的食指和大拇指，时间刚好是十三点。
“嘀嘀，嘀嘀，嘀……”
门卫很职业的爬了起来，用袖子揩了一下睡梦中流下的痰，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左手从第二个小抽屉里拿出一本“校门安全登记簿”，把一串钥匙放在簿上，走了出去。
“师傅啊，打开门，我们是物价局的……”司机从驾驶室探出头说。
“什么局？来找谁，有什么事情？”
“物价局的，找你们校长，检查开学报名收费。”
“哦，物价局，先登记吧！”
“登什么记啊，我们是物价局的！”
“不登记就不能进来，那你就在门外检查吧！”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们说了是来检查开学收费的，物价局的，你也不放我们进去？那我打电话给你们校长，看你开不开门？”
“那你就打吧，就是校长来了也不行。要是你的官大，让校长亲自帮你登记那才行！”说完转身就走。
坐在副驾驶室一个白胖的中年男人说：“我们碰着列宁的卫兵啦，还是下去登记吧，他是对的，学校安全很重要！”
司机从铁门外接过本子和笔，草草地填了几笔就交给门卫。门卫一看，说：“不行，把车牌号和日期栏填上！”
司机摇着头又接过本子边说边填着：“今天不知吹的是什么风……”
“还是不行，现在是十三点三十分，也填上！”
二十几分钟以后，这位司机特意在校门口停下车来，从身上掏出烟给门卫递上一根，说：“我这是第一次碰着像你这样牛的门卫，你算是让我上了一堂什么是认真的课，谢谢你呀老同志！”说完，车里也传来笑声。
“这是我的工作，希望领导能够配合，因为关系到近千名师生的安全，做得不对就不要见怪！”
当车启动时，门卫扬起左手，说：“好走啊！”
二
晚饭过后，我朝校门走去。校园里的桃花还没有开，紧紧地好似攥着一个个小小的拳头，等着把手伸向春天，也有一些露出一点点的紫红来。有几棵木槿花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