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花

画家无力地坐在带着滑轮的皮椅上，目光空洞而苍白。现在。我还能做些什么呢？一滴浑浊的泪，在画家的眼角久久地盘旋。
就在这时候，门铃响了——
谁？画家吃力地站起身，缓缓地打开了房门。
对不起，打扰你了。女孩白晰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你还记得我吗？坐下后，女孩轻声问道。
嗯……画家沉吟了一会，我记得，几年前好像给你画过一幅人体画？
是的，女孩点了点了，我正是为此事而来的。我想，女孩咬着嘴唇，我想将这幅画买回来，行吗？女孩的眼中满含期盼。
啊？这个……画家拧了拧眉头，我画了那么多画，哪里还记得清这些画的下落呢。
求求你，求求你帮忙想想，帮我找回这幅画好吗？女孩掩面，呜呜地哭了。
可是……画家剧烈地咳嗽几声，可是你为什么突然想起来想要回这幅画？画家奇怪地问。
女孩缓缓地站起身来，眼中露出一种痛苦的表情。你真想知道吗？女孩涩涩地问。还未等画家回答，女孩便在画家惊讶的眼光中褪去了上衣。
啊？画家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女孩那本该是洁白而高耸的前胸，此时竟然是二个无情的、丑陋的疤痕。
唉，你都看到了吧？女孩穿上衣服，幽幽地叹息了一声。一个爱美的女孩，失去了那本该令她骄傲的乳房，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你能体会到吗？
啊？这个……咳咳，我，我深表同情。可是……
我的病情还在继续恶化，女孩闭上眼睛，我只是，只是想在最后的日子里找回，找回曾经有过的美丽。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画家愧疚地说，我真的想不起来。
那……打扰你了。女孩的脸上，掩饰不住一种深深的失望。她缓缓地转身，走身门口。
看着女孩呛踉的背影，画家的心有一种被谁狠狠揪住的痛。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冲动，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喊道：等等，你明天来，也许，我还有别的方法……
女孩斜斜地躺在床上。她的肌肤是那样的细腻而光滑。她的眼神带着一种希翼和渴望，嘴角，牵引着一缕淡淡的微笑。
对，就是这种表情，太完美了！画家赞叹道，我一定会画出你最美的身躯，相信我，比以前的更美……
画家的手已不在颤抖，一种神奇的力量，令他苍白的脸充满了红晕。此时，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因为，他所有的身心已经溶进了那枝画笔，饱蘸着各色的颜料，在画布上轻盈地舞动。
密密的汗珠从画家的头上浸出，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他现在是一枝画笔，又怎么会去理会一个无谓的躯壳。
不知道过了多久，画家终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又重新感觉到自己沉重的身体，但看着眼前的画，他却欣慰地笑了。
啊？你，你怎么了？女孩惊叫一声，她看到画家的嘴角，正不断地浸出鲜血。女孩不顾自己还裸着身体，快步地奔了过来。
我说过，我会画出……画出比以前那张更美的，更美的给你……一种空前的疲惫，令画家再也支撑不了自己的身体，他重重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他已经去世了，医生遗憾地摊开双手。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女孩不甘地哭着问道。
我也不知道，医生摇了摇头，前段时间来检查的时候，我们预计他还有半年多的生命。
女孩凝视着那幅画。画中的自己，果然很美。那本该是令女孩伤心欲绝的疤痕，巧妙地被画家利用灯柜上的一束鲜花遮住。这，却更能令人暇思。那种欲露还羞的神情，让人欲罢不能。在花的侧边，画家还题了四个字：生命之花。
生命之花！女孩喃喃地念道。这却正是用你的生命，换来的一种美丽。
在画家的坟前，女孩轻轻地摊开那幅画。感谢你赋予我鲜花的生命，女孩掏出打火机将画点燃，大滴大滴的泪珠落进火里，发出滋滋的声音。只是，我也将不久于人世。当然再次见到你时，我又将用怎么样的语言来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