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不愁嫁

古老的村庄，岁月摸不掉沧桑，这里的祖祖辈辈怎么都卸不掉犁铧的重负。大山之外的景色引诱不了断垣残壁的沉睡。夜里的山脊如苍莽静卧，灰铁似的山林不时会有锦鸡地唤偶声，激情，刺耳。劳碌了一天的山里人，无暇去感受自然赐予的万籁之音，憨厚的鼾声伴着老鼠的吱吱声，夜在渐渐走向黎明。
山村的东头还有一户人家还燃着煤油灯，那是大队长耿铮智的家，生产大队里明天将要召开家庭联产承包启动干部动员会，作为生产大队长的他，今天刚到公社听取、领会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会议精神和乡里具体落实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指导方案及措施，还到公社里的试点大队去参观学习了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样板。他刚把大队里的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方案及措施起草完毕，心里思忖着，今年这季作物已种下地里，这样把土地分发到各户，各家各户都会争着要好田好地的庄稼，怎样合理地分配和调解让各家各户能心平气和的获取承包已安播的庄稼，确保各家各户能把自家的责任田管理好，让明夏各家各户的粮食能获得大丰收，能让农民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他心里盘算着各生产队里爱扯皮闹判的有哪些户，德高望重的户主有哪些，要争取把这些人吸收到各生产小队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领导小组里面来，先让他们学习领会政策，让他们去做群众工作，使他们认识到，自己身为队里的联产承包责任制领导小组的成员了，就会发扬高姿态，摆正自己的位置，这样工作就好开展了。
耿大队长把裕新大队落实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方案及措施起草完毕，刚睡到床上，他又想，其实，这个政策深得民心，几年前，队里的那些有经济头脑的人，有的家不也偷着养些鸡、兔、猪之类的，卖些零用钱，补贴家用，大家都怨这个政策来得太晚，大家都渴望能过上好日子，要想顺利地把这个政策执行下去，就要深入发动群众，做好群众的思想工作。如果今冬能把全队的土地联产承包制落实下去，明年春季的播种就到各家种各户的了，明秋的丰收景象在他的眼前展现，金黄的玉米挂满屋檐，金灿灿的稻谷堆积如山。转念又一想，那些家庭缺少劳力的农户怎么办？
想到此，他怎么也睡不着，是兴奋，还是忧虑，心里像五味瓶样翻滚。他想，大队里跟邻居惠崔莹家类似的孤儿寡母有四五户，提起惠崔莹也真是不容易，那年队里修堰渠，丈夫董煌璋被炸炮飞出的石块砸死，那年她刚三十一岁，撇下她们娘仨，去了极乐世界。身为大队干部，队里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前就应把这些方案制定好，能让她们的生产做到有人支援，想到此，他又披上衣服起床，拿起笔，把自己的构想写成文字，好在明天的大队干部会议上讨论决定。睡在床边的妻子心痛的起床，他不知经历过多少次运动，每次政策的改变，他都会认真领会政策，制定出本大队的相应方案，一写起来就是一夜深。她照例地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刮瓷茶杯，给丈夫倒了一杯白开水，催促着说，没有明天了，都已一夜深了，你要熬到什么时候。
这位从二十岁起，就辞去了县航运公司的工人职务，那时的航运公司是县里设在当地的一个国营企业，因有一条美丽的河从这里流过，是一条上连四川，下通丹江的水运栈道。那年，被大队老支书要回大队，刚回到生产队里，先担任小队会计，再到大队会计，后又担任大队长的他，现将临近知命之年，队里人都称他是“耿好人”，身高约一米六几的个头，背稍微有些驼，整日穿着一件蓝布做的便衣褂，胳膊拐上的补丁补上加补，灰布的裤子已变成了白色，这是人民公社的产物。耿大队长为人正直，正如他的名字谐音样，性格开朗，整日一脸的笑容，生活的苦全被他咽下肚里。这么些年，他历经了“反资反右”、“大跃进”、“三反”、“四清”等一系列的政治运动，他已习惯了上面的“风”怎样吹，他就要学会顺风走，这样自己才不会受整、挨批，很多事情，他自知是不正确的，可他自己在任何运动中也从未整过他人，看不惯的事，可他又能怎样呢？他从来没做过昧着良心的事。这次的农村改革他肯定地认为是正确的，昨天的公社里开会时，邓小平同志的讲话，他的手掌都拍红了。
第二天一早，他很早的起床，到沟边的水井挑了几担水，他把公社里听到的喜讯，高兴地告诉了邻里一同去队里沟边的井里跳水的人，他又照例给邻居的五保老人葛汨良送去一担水，回家告诉老伴他去大队部开会了，带好昨夜他起草的几份大队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施方案和本大队孤儿寡母家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帮扶生产管理办法。昨天，村支书、大队会计他们三人都活计好了的，这次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要把各队里的德高望重的人和爱扯皮闹判的人吸收进各队的领导小组，以便于工作的顺利开展。他又顺道给几个生产队的队长、会计送了信，并告诉那些队长、会计要排查出本生产队里有哪些爱扯皮闹判的户主和哪些户是生产队里的德高望重的人，然后，把他们一同招呼到大队部去开会。
大约上午十一点左右，他们赶到大队部，全大队六个小队的其他队的队长、会计、各生产队里的爱扯皮闹判的户主及各生产队里的德高望重的人都在支书和大队会计的招呼下到了大队部里，耿大队长先把昨夜加班制定的《裕新大队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大包干）的实施方案》和《裕新大队孤儿寡母家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帮扶生产管理办法》先同支书和大队会计进行了沟通、交流，初步的方案彼此达成了共识，方才召开所有到场人员的联产承包动员会。
1981年12月16日，裕新大队实行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启动动员会正式召开了。支部书记主持会议，他首先清清嗓子，咳嗽几声，然后说：“昨天我、大队长和大队会计三人到公社里开了一个会，主要是要在全国农村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说什么这是由安徽省凤阳县小岗村十八位农民签下‘生死状’，将村内土地分开承包，当年，小岗村粮食大丰收了。他们从1978年就开始搞起，这一经验要在全国农村推广执行。昨天公社还引我们到公社的羹鑫大队去参观学习了他们是怎样操作的。下面请大队长把我们大队刚才研究的结果向大家公布。
耿大队长首先说，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主要形式是包干到户(又称大包干)。包干到户是农户承包集体的土地后，由生产队同农户签订承包合同，由农户按合同规定上缴国家征购任务，交足集体提留，剩下的都是自己的。我们首先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