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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南
第一年，桃花没有开。第二年和第三年，桃花依然没有开。我对庄主说，到第四年，不管桃花开不开，我都要离开这里，踏上那条清泥石板铺就的小路。庄主说，桃花说不定会在第五年开，你都等了这些许年了，也不在乎再多等一年的吧。庄主也是出于好意，但是我拒绝了。桃花会在什么时候开，谁也猜不到。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无谓地等待。
我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侠客山庄是我生命的前二十二年停留的地方。小的时候，我以为这里就是天下。可是不晓得从什么时候起，我知道了山庄之外还有一个地方，它的名字叫江湖，清泥石板是每个想闯荡江湖的人所必须走过的路，没人知道江湖是什么样子的，因为只要出去了，就没人再回来。于是就有人猜测说，江湖一定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青山绿水。所有出去的人都不可救药地沉浸其中了，江湖是深不见底的。只要人的心有多大，江湖就会有多深。
我有点不以为然。那个江湖或许每个人都可以沉浸其中，但是我哥不会。如果他迟些回来，那是因为他还有没忙完的事情。而假如他真的不回来了，那么我就出去找他。因为他是我哥，这世上我所唯一想念的人。
哥是在五年前离开的，那一年我十七岁，哥十九岁。在我记忆中的那一年里，路两旁的桃花开得特别灿烂，清泥石板上落红满地。庄主说，他在这里活了大半辈子了，还从来没有看过桃花开成这样的，姹紫嫣红得有点让人触目惊心。哥就得意地笑了，那个时候的哥是山庄里最好的侠客。我说哥，你还回来这里吗？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嗯，会的。
在哥离开以前的每一年里，都会有人从这个山庄离开。他们都说这个山庄之外还有一个江湖，于是疯狂地去找寻。我曾经和哥一起问过庄主，他微笑着别过脸去：江湖。呵，信就有，不信就没有。他的眼睛朝着路尽头的方向，或许那里也和这里一样，桃花开遍。
不管别人怎么讲，我都是不相信的，无论是在我的眼里还是在我的心里，世界上再没有比这山庄更让人流连的地方了。但是我哥却相信了，他离开得毅然决然。从哥离开以后的许多年里，桃花都不再开了，天晓得这是老天的有意安排还是纯属巧合。
从那一年起，也常会有人提起江湖，但是再也没有人想过要离开山庄。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他们不敢。桃花开或不开是一个兆头。谁也不敢拿性命去和老天爷做赌注。不过我从来都不相信命。只是可惜了这活了二十二年的地方，终于还是没有给我留下一个圆满的回忆。
庄主给我看山庄里收藏的武器。他说，你挑一把吧，就当是给自己留下一份念想。每个离开这里的人都会来选一件称手的兵器。我说我就要你手上的那柄清风剑。他思索片刻，从腰间解下剑。
庄主没有多问，我宁愿相信他是懂的。那把剑的剑号清风，薄若蝉翼，锋芒毕露。五年前哥从这里离开的时候，也带走了和这一模一样的一柄剑，月光下皎洁如皓。庄主曾经对哥说：山庄里总共就有两把剑，都是大凶之器，因为它们的身上有欲望。哥说没有关系的，如果连一柄剑都驾驭不了，就不配当一个侠客。
同样的话，庄主没有对我再说过。我和哥都是倔强的人。他劝不了我哥，也必然是劝不了我的。既然说与不说是一样的结果，还不如不说。有人说，自以为是的人总是太过骄傲，我和哥都不会是例外。
我哥的名字叫漠北，我叫漠南。在我很小的时候，哥就对我说，他一定要出人头地，然后当天下第一的侠客。我说出人头地是不是就可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也想当。但是哥说天下第一的侠客，这天下间却只能有一个。我说哥，那一个人一定是你。哥笑着摸我的头说，呵，是么。
可是等我长大了之后才明白，哥想出人头地并不是单纯为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他的理想比我想象中的要高远得多。如果他成为天下第一的侠客，就可以娶到自己喜欢的女子。那个女子叫秦雪，是山庄庄主的女儿。
秦雪是山庄里最美的女子。哥走的时候没有让秦雪知道。我说哥，你真的要走吗？哥说男儿志在四方；我说那秦雪怎么办，哥说该放下时就该放下。那个时候的哥，眼神里面什么也没有，我知道那是因为他说了一个谎话，说谎的人总是在心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哥毕竟是放不下秦雪的。

漠北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我总是喜欢抬头去看天空，它清寂得有点让人失落，有几朵白云懒散地罩在头顶。可能是由于刮大风的关系，天也不再那么明媚了。几天前客栈的掌柜告诫我说这样的天气戾气太重，是不应当出远门的。天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心里话，或许是想多挽留我在客栈住两天，好多挣几两银子。
客栈的掌柜叫白烛，我一直舍不得离开客栈是因为他炒得一手好菜。其实想要离开一个地方，很容易。但你要确保自己离开之后不会后悔。因为一旦做了选择，往往就不能够再回头。我是一个很懒的人，不喜欢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我的名字叫漠北，自小在侠客山庄长大。后来我离开了侠客山庄。离开之后，我常常会想起那个地方，每年的桃花总会开得特别灿烂。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桃花这几天客栈的生意很冷清，奇怪的是每天总会有一个女子来客栈找我。她在日出的时候来，日落的时候走。我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或许她是喜欢上了我。其实爱一个人，不见得就一定要说出口。当看到她的马在远远的山丘上出现时，我觉得自己等这个时刻等了很久。她的背影看起来总是那么熟悉，但是我却不能肯定自己是否喜欢她。可能我喜欢上的不过是等待一个人的感觉。
后来有一天，她来得比以前晚了。一骑马连同落日的余晖一起朝这里过来。当清风吹动她的衣袖和长发时，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我以为你不来了。”
“你是喜欢我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每天都要在这里等我。你就这么肯定我就一定会来？”
“等一个人不一定就非要喜欢上一个人。如果你没有来，我会感觉今天好像缺了点什么。但是日落之后我依然可以踏踏实实地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那你就是喜欢我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要是换了别人，我也一样会这么等。我是个没啥想法人，所以必须在闲着的时候找点事情干，随便什么都好。如果等一个人也需要有理由，我相信那不一定都是因为喜欢。如果喜欢那两个字真能够那么容易说出口，那么我可以和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