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跳舞的睫毛
作者:梨果时间:2024-11-24 01:53:49热度:0
导读:灶台上杂乱的摆放着几只缺了口的瓷碗,碗边沾着一片熟了的野菜叶,大锅里还有少许菜汤冒着热气,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坐在灶孔前,两手僵硬的放在灶孔外。她艰难的弯下腰,在柴屑堆成小山的地上寻找一根称手的
灶台上杂乱的摆放着几只缺了口的瓷碗,碗边沾着一片熟了的野菜叶,大锅里还有少许菜汤冒着热气,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坐在灶孔前,两手僵硬的放在灶孔外。她艰难的弯下腰,在柴屑堆成小山的地上寻找一根称手的小木棍,好掏掏灶孔里还散发着热气的炭灰。炭灰的上面被麦秆灰烬厚厚的压着,里面的热气难以像屋外的寒风一样刺透老人的老茧满布的手。
一阵摸索后,老人找到一根干枯的桑树棍,她麻利的握着小棍的一端,对准灶孔一阵猛掏。炭灰上的麦秆会被她熟练地掏开,献出明明明灭的炭火,火光像老人眼里迥异的眼神般燃烧着。她看着炭火,似乎忘记了屋外寒风呼呼,已经刮掉了窗上的一层薄纸,冷风顺着薄纸剩下的轮廓,急急地灌入小屋。
老人打了一个冷颤,全身不停地哆嗦着,破烂的袖口上垂钓着的布条像矛头上的缨络,似乎在装饰老人像锋利的刀枪一样的手。如果她的手正能像刀剑一样锋利,老人决不会在这寒冬中噤若寒蝉。她嘟囔着嘴,嘴里吐着模糊的口音,听不清她老人具体在说什么?也许是在咒骂这个鬼天气,也许是在教育因为寒冷而躲在她脚下的猫。
猫的毛发有些肮脏,像狗毛一样粗糙,一点也不能抵挡严寒。猫弓着身子,不时喵的叫一声,以讨老人的喜欢。老人似乎并不怎么看重她,而是继续佝偻着身子,尽量的拉近与闪着火光的炭灰的距离。猫的鸣叫声越来越尖锐,越来越悲楚,越来越哀婉。老人不理不问,一改往日用手抚摸猫毛发的作风。
猫怀着失落的心情,继续用身子摩擦着老人的脚,老人感到一股股温暖从猫的身体上传来。因风湿病疼痛不已的左脚稍感舒适,老人感激的看着猫,然后站起身,用木勺在锅里舀了两勺野菜汤盛在一个破碗里。猫麻木的身体缓慢的向破碗靠近,然后绕着破碗转了两圈,凑近嗅了嗅,无趣的掉过头,埋怨的看着老人。
老人见猫还嫌弃自己这仅有的口粮,气愤的用手中的拐棍轻轻地敲打着猫的屁股。猫见自己的老主人真的发怒了,只好委屈的叫了两声后便纵身一跳,便消失在窗户上。老人木讷的看着窗户,嘴里诅咒着这只不知好歹的猫,陪伴了自己这么多年,竟然依然如此骄狂。
老人迈着步履,走到背后,慢慢地打开门扣,人后拖着啥呀苍老的声音对着茫茫的雪地唤了数声,只见一只瘦弱的黄狗摇着尾巴向老人跑来。黄狗已十岁有余,算是狗中的老狗了。它忠诚,不像机灵的猫那样狡猾。在它眼里,老人就是它的一切。换作往年,黄狗能每天在雪地里叼回一只野兔,供老人改善伙食。可今年不同了,它的鼻子不再那么灵敏,四条腿也跑步了那么快了。现在,黄狗的身体就像严冬里的朽木一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它的皮毛由于年迈,已开始慢慢脱落。甚至有些地方已经没有了毛发,懂得苍白的皮肉赤裸在老人眼前。这可能是黄狗因为和其它健壮的野狗争抢野兔时被对方咬掉的。老人心疼的摸着那些没有毛发的地方,黄狗不停的摇摆着尾巴,湿漉漉且温暖的舌头舔舐着老人瘦如枯柴的手,
老人的粗糙的手被黄狗粗糙的舌头舔的有些发痒,她对着黄狗笑了笑,然后在黄狗肮脏的黑鼻子上吻了一下。狗的鼻孔外流淌着鼻涕,沉重的呼吸声显示它已非常苍老。老人紧紧盯着黄狗的睫毛,她似乎发现黄狗的睫毛在寒风跳着舞。她记得在十年前,黄狗还是毛茸茸的可爱小狗,拖着肥滚滚的身子、摇着尾巴整天跟着她。那时,黄狗的睫毛还很短,非常得黝黑,像她头上长长的秀发一般美丽。每当看到黄狗可爱调皮的样子时,她都会把狗抱起来,在狗的额头正中亲亲一吻,吻的瞬间,黄狗的睫毛碰触到她的睫毛,缠绵的交织在一起,似乎在彼此表达着倾慕之意。
而今,黄狗的睫毛有些斑白,獠牙也不再锋利,连吠叫也力不从心了。
黄狗颤抖着身体,抖落了身上的一些雪花。老人放进黄狗,然后关上了旧的发黑的木门,只听见吱呀一声,屋里又恢复了灰暗。地上破碗里的野菜汤像死亡了似的,不再冒着腾腾热气。饥饿的黄狗到破碗前,嗅了一嗅,像猫一样无奈的徘徊在原地。
黄狗似乎嗅出了野菜汤中死亡的气息,它知道这汤的味道里夹杂着苦涩的砒霜。它有些为难,汪汪的对着老人狂吠。
老人犀利的目光透过从屋外射进来的几许雪光,看到了黄狗眼角新鲜的眼泪。
灶孔里的炭火越来越热,老人身体吸收的热气越来越少,她开始打喷嚏,鼻涕悬吊在人中,她无奈的抬起衣袖擦掉鼻涕。老人在身后抓起一把枯草,往灶孔里扔,不到片刻,浓浓的烟雾从灶里往外灌。老人长着只剩下数颗牙的嘴上下闭合着,说话间还会不小心带出一些唾沫。有时唾沫回落在污垢满布的灶台上,有时会落在狗的尾巴上,有时回落在猫的睫毛上。
猫的睫毛有些短,没有了狗睫毛的粗壮和威望,多少失了猫的威严。因为睫毛短细,猫会经常自卑的趴在屋顶喵喵的叫,吵得老人和狗整夜不得安稳。因此,老人对猫不像对狗那样溺爱,而只是把它当做了填补寂寞缺陷的伴侣。
猫会经常在老人的怀里沉睡,这是它向黄狗炫耀的资本,它可以在老人的怀里自由的摆着睡姿,有时侧卧,有时斜卧。在老人的怀里,它偶尔会用爪顽皮的玩耍着老人胸前的那朵绣花。
绣花是黄狗的主人赠送的,如今黄狗的主人已长眠大地,与屋外的寒雪融为一体。老人相信,那些美丽的雪花会为它把整个世界雕刻成睫毛。到底要雕刻什么睫毛呢?老人踌躇不已,为难的思索着。平日里,狗是忠诚的,嘴较笨拙,属于憨厚型的。至于猫呢?它是一只聪明狡猾的猫,懂得怎样抓住老人的弱点,准确的迎合老人的意愿,是一个聪明的奉承高手。
思索良久,灶里的灰烬变成了温柔,只有静下心才能感觉到那若有若无的温暖。老人伸回手,抬起左袖,擦拭着眼角淤积的眼屎。
猫似乎耐不住屋外的风寒,急匆匆的从窗户跳进,带进几许更冷的寒风。老人咳嗽了一声,漠然的看着猫的睫毛。猫的睫毛上沾着一朵雪花,一朵未凋谢的雪花。老人能想象到猫的睫毛在屋外是怎样和雪花共舞的?猫的睫毛向上一翘,雪花便在睫毛的顶部华丽的旋转一圈,猫的睫毛拖着沉重的韵味慢慢地向妖艳的雪花靠近,雪花的白刹那间冻僵了猫迟疑的眼神。此后,雪花被猫的气息融化成一滴冰冷的雪水,而睫毛依然在天空下迎风跳舞。
老人把目光转向安静的呆在墙角的黄狗,它眼上的睫毛有些发白,白睫毛在灰暗的屋里闪烁着雪花的光,似乎是在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