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王的最后一天

佟九和平时去鹰猎时一样，在进入月亮湾湿地猎场时，就临近中午了。
佟九在月亮湾的边缘停下，向月亮湾周边看看，从皮口装里取出一只小铜铃，系在黄鹰的尾巴上。这种小铜铃叫鹰铃，是确认黄鹰飞落的地点用的。黄鹰鹰猎时，小铜铃发出的声音也可以起到震慑猎物的作用。佟九又从腰间拔出鹰拐子，把一只筒状的小木筒插在鹰拐子的一头上固定好，再在小木筒里放进一只比较长的爆竹——两个响的二踢脚。
干完了这些，佟九又往月亮湾里看。月亮湾的水面在中午时有了些温度，水底的鱼会游上来，十几只大天鹅、二十几只大雁和一大群野鸭正趁机进行一天中的第二次觅食。初冬的阳光很足，照射在暗绿色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如同美丽的幻境。
大天鹅、大雁和野鸭，每年这个时期都会迁徙到佟佳江流域，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在下雪前才会飞往更南的南方。不论在这里待几天还是待十几天，它们都会抢占地盘。尤其是大天鹅，它们抢占地盘的愿望十分强烈。它们的数量虽然比较少，但不论是在水里还是在湿地里，它们都会凭借身大好斗的个性去占据食物丰富的地段。而且，大天鹅是以家庭为中心形成群落的，群落和群落之间总会产生战争。
佟九在观察那十几只大天鹅时，天空中又飞来了一群大天鹅。这群大天鹅在临近水面时，一只只张着大翅膀伸出大脚掌，在水面上踏波奔跑，然后收拢翅膀游在水面上。这群大天鹅的到来引起了骚乱，因为它们闯进了先来的大天鹅占据的领水里。佟九看着先来的那群大天鹅引颈高歌，这不是和新到的同类打招呼问候，而是示威和驱赶。新到的那群大天鹅同样引颈高歌，这是不屈服的应战之歌。
先来的那只大天鹅中的首领伸长脖子，张开翅膀，收放着金黄色的大脚掌踏波而去，去驱赶闯入者；闯入者中的首领同样伸长脖子，展开大翅膀，踏波而来，向对方靠近去迎战。
佟九乐了，心想，尼娅佐娃如果看到如此喜欢斗架的大天鹅还会喜欢大天鹅吗？他不再看了，划着洋火点燃那只二踢脚。二踢脚的头一声响炸响在鹰拐子上的小木筒里，然后从小木筒里借力飞射出去，又炸响在那两群正开战的大天鹅的上空。
大天鹅们不打架了，一只一只高声叫着，展翅腾空飞起。它们知道，猎人来捕捉它们了，全都努力往湿地上空飞去。
佟九抬头看飞过头顶的一群大天鹅，解开绊鹰绳，把左臂向空中抬高，黄鹰冲天而去，带出一串细致悦耳的鹰铃声。
佟九凭借耳朵出色的听力，不用看就能知道黄鹰飞去的方向和出击的位置。这就是佟九这个鹰王的本事。佟九握着鹰拐子就往湿地里跑。
黄鹰瞄着一只大天鹅俯冲下去，它的速度极为迅猛，冲至那只大天鹅的头顶，探出鹰爪抓去，抓住大天鹅的脑袋和脖子连接的地方，展翅蹲在大天鹅的脑袋上。瞬息间鹰喙啄出，啄去了大天鹅的一只眼睛。那只大天鹅的颈骨虽被黄鹰的鹰爪抓裂，但它仍旧猛力地扇着翅膀，挣扎哀嚎着飞行。黄鹰又啄去吞食了大天鹅的另一只眼睛，就放开了那只大天鹅。
大天鹅眼睛瞎掉没了方向感，脖颈又已断裂，在空中乱扇了几下翅膀就屁股朝下摇摇摆摆地向湿地坠下。黄鹰也随着大天鹅跟着往下飞落。
佟九奔跑过去，伸左臂对黄鹰打个手势，嘴里嗻嗻叫两声，命令黄鹰再去捕获另一只大天鹅。
如果黄鹰是一只不喜欢拿活的鹰，它会落下来等待吃大天鹅的脑髓。但佟九鹰王的称号不是白叫的，他驯服的鹰一般都是肯拿活的鹰。黄鹰知道伙伴不满足只猎获一只大天鹅，就飞一个盘旋，带出一串细致的鹰铃声，又向天空飞去。
佟九右手拎起坠落的大天鹅，左手握着鹰拐子，顺着鹰铃声再次追去。这一次黄鹰是从后面追逐一只大天鹅。可是佟九却听到了另外一串鹰铃声。佟九心里一动，想，这里怎么会又有一个鹰把式在鹰猎？难道有个鹰把式偷进我的猎场偷猎。
佟九把手遮在额头上往天空上看，看到天空中出现的另一只黑羽毛的鹰，佟九就咒骂一声，急忙向前跑。
此时黄鹰已经追到了那只大天鹅的身后。那只大天鹅飞得并不高，贴着丛林的尖梢飞，试图钻进丛林里去。
黄鹰追到那只大天鹅的屁股上面，正要探出鹰爪抓那只大天鹅的脑袋。它的上空就冲下了那只黑羽毛的鹰，这只黑鹰不是抓大天鹅，而是袭击黄鹰。这就是驱使猎鹰去鹰猎另一只猎鹰的把戏：一个鹰把式在另一个鹰把式放出猎鹰之后，再故意放出他的猎鹰，他的猎鹰就会准确无误地去猎杀前面的猎鹰。
好在黄鹰及时发现了黑鹰。在黑鹰扑下来的刹那间，黄鹰飞个侧旋，虽躲过了黑鹰的那一爪，但它还是被黑鹰的鹰爪抓掉了右边翅膀上的几支大翎羽，羽毛四处飘飞。
黄鹰鸣叫一声，向天空上急升，黑鹰随后又追。边跑边仰着脑袋看的佟九又咒骂了一声。
黄鹰是只脾气暴烈的猎鹰，它失了先机被黑鹰追得逃不脱，就发了脾气。它在空中突然飞出一个空翻，黑鹰追得太过急切，就从黄鹰的身下冲了过去。黄鹰翻转过来正好飞在黑鹰的身子上边，它一喙啄出，啄中了黑鹰的脊骨。这一下挺狠，黑鹰发出一连串的哀鸣，扇着翅膀就逃。黄鹰不依不饶，展翅拼命追了过去。
佟九看到黄鹰反败为胜，仍不能放心。因为鹰虽有强弱之别，但都具备鹰应有的霸气，它们生性喜欢独来独往，但争斗起来不分输赢轻易不会罢休。
佟九看着两只鹰一追一逃变成了两个小点，就加快速度奔跑追去。佟九跑到湿地的另一片，那是丘陵地带的一片荒滩。佟九看到一个挺高挺壮的鹰把式，正在前面的草丛里时隐时现地奔跑，他的手里拎着一口麻袋和一支火铳，佟九就瞄着这个鹰把式急步追过去。而且佟九又听到空中传来了两串不同的鹰铃声，他往天空上看，看到黑鹰和黄鹰追逐着飞了过来。
黑鹰看上去被黄鹰追急了，在黄鹰追到身后时，它突然一个侧飞，黄鹰扑空了，擦着黑鹰飞扑过去，黄鹰的脖子上就中了黑鹰一啄。黑鹰却不趁势扑击，迅速向那个鹰把式抬起的左臂飞落下去。黄鹰鸣叫着飞个掉头，随后又追过去。那个鹰把式把右手的火铳一抬，对着扑下来的黄鹰就勾响了火铳。轰的一声，火铳射出的铁砂距离有点远，没能击中黄鹰。黄鹰却受了惊，急速向天空上飞去。
佟九叫骂一声，向天空急速挥动手臂。黄鹰在天空中看到了佟九，却不肯飞下来，一声声哀鸣着飞到佟九头顶上空，一圈圈盘旋。
佟九知道不好，急忙拔出拐子刀削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