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人时代

“眼下已是一个追求细腻和精致的时代，一个对蒸馏水、太空水、纯净水情有独钟的时代。”这是一篇散文《粗糙也是一种美》中，对我们生活现实的一个概括。的确我们的时代越来越追求细腻和精致了，不仅是喝水追求精细，就是审美、劳动、待人都要追求一个细字。皮肤要追求细皮嫩肉，服装要追求做工精细，买卖要精打细算，检查工作要细致，察言观色要细心。无处不细，无事不细，有时真让人受不了，细倒底了就会吹毛求疵，鸡蛋里头挑骨头。难怪作者要厌恶细腻与细致，而去追求粗糙的人世。
其实，散文的作者也许犯了一个错误，这粗与细之间的差别其实不大，有时候我们也许将粗糙当作了细腻，而将细腻又当作了粗糙。比如CD唱片与老唱片的事吧。那老唱片过去虽然是大了一些，但内中的音乐却做得相当的认真，歌唱家的演唱情感也是相当的细腻，唱片公司制作也十分的讲究，所以那老唱片虽然旧了一些，却还能使人听出里面清新、细致和高雅的音乐来。现在老唱片不用了，铺天盖地是用最先进精致的工艺制作出来的新CD唱片，唱片还没有出来，便是排山倒海的舆论宣传，可是轮到欣赏唱片了，却发现歌曲无论歌词、曲谱，还是演唱，都出奇地粗糙，甚至根本就是不会唱歌但却有脸面的红星哗众取宠之作。说到底唱片已经不是唱片已经不是主要的了，主要的还是那出唱片的人。你说这细腻和粗糙之间到底有没有区分呢？
自然，在人际关系越来越“细腻化”的情况下，人与人越来越不好相处，斤斤计较，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都因为这“细腻化”导致了现代人心胸的狭窄。曾经乘坐普通列车，因为是夏季高校放假的时间，所以车厢里十分拥挤，车厢的巷道也都有人站立，前后走来窜去的人自然更多。列车出站有一段时间之后，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汉赤膊拿了茶杯去接开水，不料对面刚好有一年纪相仿的老汉也光着膀子，上了厕所回来。两人的体积大概相当于我本人这样的三个人，重量也相当于我这样的四个人。因为两人来得急，去得慌，结果不幸双双被卡在了两个靠背之间，想过去的过去不了，想回来的也回不来。于是乎，两人竟肚皮顶着肚皮，面对着面地争吵起来。后来好在有四条好汉帮忙推拉，才将两人从靠背之间挤出来。记着钱钟书《读〈伊索寓言〉》有这样的一句话：“大胖子往往是小心眼。”现代社会人生活好了，不免就多出一些胖子来，人的体格是越来越粗壮，但心胸却是越来越狭窄了。因此，这细腻却也是装载于粗大之中，不像过去大家都穷的时候，人虽然都一律地消瘦，反倒心胸开阔，彼此融洽谦让。心眼小其实不是细腻化，而是粗糙化，是人与人情感的淡漠。
如此地看来，现代人最缺少的还是细腻。过去的人手脚虽然粗大了一些，但心思与情感却是细腻的，能够相互体贴，相互关照。现在不同，人虽然长得肥胖了，但却因为懒惰而奸猾，将自己养成了一个个细皮嫩肉的馒头形体，不再能从别人的角度看问题，也不再有什么同情心和关照意识，只是一味想着自己能成为那最大的受益者。至于什么人还在受苦受难，什么人还什么好处都没有摊上，却并不重要了，甚至有人说，那都是“素质问题”，谁叫他们素质低了，素质低的人自然就该贫困清寒。岂知这个社会里往往最大件最粗糙的事业，就是那些落魄的人们用最精细的工作态度在经营着。国家在粗糙地强化经济建设的同时，却缺乏对社会道德的精细谋划，也让我们的社会出现了一些头脑精细但是情感粗糙的粗人，他们不只是社会责任感差，就是家庭责任感也十分地欠缺。原来最细腻的尊师重教的美德，当今社会不是已经越来越粗糙了吗？学生和家长殴打老师的事件，不就发生了多少次吗？要知道，这尊师重教的风尚可是传递了两千多年的国粹呢。
我们的社会其实大体说来还是一个粗人的社会，所以，我不像作者那样希望回到粗糙的世界去，我倒盼望我们回到细腻的时代去，回到一个有良好道德风尚，人与人能够相互体谅，互敬互爱的细腻时代去。我们在追求粗糙的物质世界，追求表面的细致时，更需要的是追求心灵情感的细腻，精神灵魂的条理化。
最后，我要真诚地呼吁大家，我们应该告别这粗人时代，塑造文雅和谐的新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