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一些政治家的楷模

看完《史记·高祖本记》，半天想不清要说什么。人们说，历史都是胜利者写的。司马迁写历史，虽然极力客观，也很难超越这一点。当然，遵循历史的轨迹，把胜利者与失败者的原因写清楚，他还是做得极好。从这一点说，《史记》被称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当之无愧。
关于汉高祖刘邦，我很早知道的只有他的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字里行间，到确实看到一个胸怀博大的王者之气，看到了一个还乡游子的怀乡之情。确实，刘邦像秦始皇继承先辈业绩最终战胜六国统一中国一样，在群雄逐鹿中脱颖而出，成为自陈胜吴广举事以来最大的赢家，必然有他的特别能耐之处。他锦衣还乡，酒后高歌，展示出一个封建帝王的博大与宽阔，真有一股雄风略过。这些是他过去坐在沛县乡下泗水那个小亭长位子上时任何人都不可想象的。时势造英雄，用在刘邦和他那个时代的王候将相身上，再恰当不过。
读刘邦的这段历史，除去人为添加或是他成为帝王之后所编绘的龙种、斩白蛇等故事之外，给我印象至深的是这样几个。一是有关他的品行。“仁而爱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说他是一个仁厚爱人、喜欢施与、意志豁达，胸襟大度的人；“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及壮，试为吏，为泗水亭长，廷中吏无所不狎侮。好酒及色。常从王媪、武负贳酒……”这里又说他不爱劳动，当了泗水亭这个地方的亭长后，对身边的官吏，没有不加捉弄的。他喜欢喝酒，好女色。酒钱也总是赊欠着不还。二是他的胆略，比如从他“不持一钱”而敢“贺钱万”，大大列列地到宴席上去；比如在萧何曹参等都不敢挑头的时候他举起起义大旗。近日看到一篇写刘邦的文章，说刘邦成功，就是比别人胆子大了一点，似乎也不无道理。三是看到他与项羽对阵中，多数时候都是下风，老吃败仗，但总能从危机中找到新的起点。比如鸿门宴，命悬一线，得以生还。在一些重大战役中，几乎总是失利。四是他善于忍耐，关于寻找时机。那么多失败，没有让他失去最终战胜敌人的信心，这一点至关重要，也是我认为他所以能获得最后胜利的核心。终于在垓下之战中，彻底打败了项羽。五当然是人人都知道的他善于用人。正如他自己说的，“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餽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在与劲敌对阵中，他手下增加了一个又一个虎将，每个人都能在他的利诱之下为我所用，这也是他胜利的关键。第五，我觉得他的属下说得也很正确，就是在没有取得最后胜利，没有巩固政权的时候，他也愿意与手下人等分享成果，“然陛下使人攻城略地，所降下者因以予之，与天下同利也。项羽妒贤嫉能，有功者害之，贤者疑之，战胜而不予人功，得地而不予人利，此所以失天下也。”他抓住了人对于利益追求的最核心问题，让大家都能跟着他得到利益，这才有了韩信等一干战将的冲锋陷阵，为他取下江山。第六，他也是“卸磨杀驴”、诛杀功臣的“典范”。当他看到胜利到手，再也用不着过去的战友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把那些异性王一一斩杀，毫不留情。
看了这些，我们会说刘邦是个什么人呢？是个丰富的人吧，他有大仁，不像项羽那样每到一地烧杀抢掠，屠城无数。就从杀人来看，他还一般不搞诛连，而只杀得罪了自己的人或者是带头的敌人；他比较注意民生，在进入关中的时候，给当地百姓留下了比较好的印象，在之后与项羽对决中得到了回报。他当然有不义。“陛下慢而侮人，项羽仁而爱人。”——他傲慢而且好侮辱别人，项羽仁厚而且爱护别人。他的大臣讲得话，应当是得到他自己认可的。他把为他打江山的人一一剪除，都是以别人背叛的名义，这就会让人想到“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句话，也会让人想为什么这么多曾经为他打江山保江山的人要反他。他是一个伟大的谋略家、政治家——能把那么多将领谋士收拢在自己手下为自己用命，这个人当然可以用伟大来形容；至于谋略如果与政治同名的话，他当然更是个政治家，不过，用刘高祖来说政治，似乎对政治有些不恭。他也是一个虚荣心极强的农民，你看他衣锦还乡的那一幕，他的风光无限，他的自己歌功颂德的击筑而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还亲自教导儿童歌唱。如果我们再回到元代睢景臣的《高祖还乡》所描写的景象里的话，我们更能深刻地认识刘皇帝过去的泼皮无赖形象，就像他的父亲先前从他的表现里并不看好他时所评价的：“始大人常以臣无赖，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
汉代开国刘皇帝最后还是因为固执地认为他命运好，有伤不治而死了。一个伟大的人，固然有许多常人不能比的优点能力，也必然有许多一般人都可能有的弱点。从这个角度看，《史记》的人物传记给了我们评价一个人最好的典范。读完《史记·高祖本记》，我久久不能平静。我最后得到的结论就是，刘皇帝可以成为一些政治家的榜样，却绝不能成为一般人的榜样。因为生活中的常人，需要的是坚守诚信、忠实，而不是不讲信义。
2009年12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