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说“尻子客”

“尻子客”乃关中方言俚语，有其粗俗直白的一面，然而考证其出处却高雅异常。据《庄子列御寇》中一则故事“秦王有疾召医，破疽溃痤者，得车一乘；舐痔者，得车五乘；所治愈下，得车愈多”。其中，舐痔便是用舌头舐病者病变之屁股，其龌龊之举令人不齿，恶心反胃。但舐的非一般的屁股，乃秦王之贵臀，因而舐者便名利双全，“得车五乘”了。庄周先生向人们讲述了这样的一则故事，是对那些不择手段地追求名利富贵，甚至于不惜以人格为代价而屈身下就者进行了辛辣的嘲讽。因而尻子客也就为舐尻子的，溜尻子的。
关中方言的魅力之一，我认为就是能将一种普遍的现象用最浓缩的语言、最形象的比喻艺术化地表现出来，成为一种固定的称谓。“尻子客”便是一个例证。“尻子”即屁股，尻子客，靠屁股弄事的人，但其原义今人极少引用，倒是成了像庄周所讥讽那些个屈身下就毫无人格的人成了专用名词，至于那些跟在领导后面的溜须拍马之徒，点头哈腰之辈，也沾了此称谓的光，被冠之以“尻子客”的尊称。作为当官的，跟前少不了这种人，否则就会缺少一种当官的威仪，但“尻子客”为当官的奉献了自己可贵的人格与尊严与金钱之后，换来的却是官运财运的双丰收。有朝一日，“尻子客”也成了当官的，自己身边也会多出一批新一代的“尻子客”。所以，用现代商品经济的行话来说，尻子客以自己的人格与尊严为前期的投资，换来了日后名利最大化的收益。
据《宋书程松传》中记载，“庆元中，韩侘胄用事，（吴）曦为殿帅。时松为钱塘令，谄事曦以结侘胄。侘胄以小故出爱姬，松闻，以百千市之。至则盛供帐，舍诸中堂，夫妇奉之谨。居无何，侘胄意解，复召姬，姬具言松谨待之意，侘胄大喜，除松干办行在诸军审计司，守太府寺丞。未阅旬，迁监察御史，擢右正言，谏议大夫……松满岁未迁，意殊怏怏，乃献一妾于侘胄，曰‘松寿’。侘胄讶其名，问之，答曰：‘欲使庇贱姓名常蒙记忆尔’。除同知枢密院事，自宰邑至执政才四年”。此文读罢，真是令我辈惭愧而几欲于死，宦海浮游者多如牛毛，但论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行贿巴结，乃至于欲壑难填如程松者真是稀如牛角。若称之为超级尻子客、顶尖马屁虫一点儿也不为过。此人能将官场技巧发挥应用到随手拈来，挥洒自由的境界令当代的贪官污吏也自愧不如。总结尻子客的必杀技有如下几个广面，可供有志者借鉴一二：
第一，巧借东风。先巴结谄事有用之官，层层引荐，目标定准最大的、最有用的官。此计中要掌握的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水涨船高之日便是水到渠成之时。
第二，奇贷可居。要有战略眼光，更要有风险意识，瞅准摸清领导的喜好，不惜千金投入，当市场的风向变化之时，便是奇贷出手之时。
第三，枕边香风。能在领导面前说上话的，是领导身边的人；能说上起作用的话的，是领导身边的可信之人；说上起决定作用的话的，估计只有领导身边可信之人中的枕边之人，香风阵阵，暖气习习，岂能不熏得领导沉醉于温柔梦乡？
第四，重温旧梦。贵人多忘事，尻子客多了，领导也就容易犯忘却的严重错误，所以要时时地提醒，不断地进贡，用奇贷来打动领导的心，领导百忙之中，也不要忘记了关心领导的业余生活。
第五，志向远大。小富即满，小官即安，实乃为官之大忌也。立足当下，着眼长远，方不失为一有志之人。时时处处地想着，程松先生从七品县官的县团级成为当朝执政的国家级官员才用了不到四年的时间。只有站得高，才能想得远，只有舍得大量的投资，才有无尽的回报。
然而程松先生毕竟是几百年前的古人，他的“尻子客”经验只在初创阶段。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近代、现代、当代的尻子客们在总结前人成功经验基础上，不知推陈出新了几多的经验，只因为是“潜规则”不便于书之文章故在官间秘密传承，成了官方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