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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你已经离开我们二十天了,我不得不从心底里承认,你不会再回来,我是永远地失去了你。你是我的父亲,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当你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却无力和亲人作最后告别,你心里是否充满了痛苦
你已经离开我们二十天了,我不得不从心底里承认,你不会再回来,我是永远地失去了你。
你是我的父亲,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当你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却无力和亲人作最后告别,你心里是否充满了痛苦纠缠,是否充满了思念眷恋?在你走后的二十天里,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还是会在每个夜里的半夜醒来,就像你还在时,我起来给你倒水喝,或者为你挪枕头被子。也许就是时间长了,形成了习惯,你离开了我,这些习惯却没有离开我,每当午夜梦回,周围一片漆黑,而心里是一片凄凉。有时候也会做梦,乱七八糟的梦一醒就忘,留下的只有紧张、慌乱的感觉。醒来后便久无睡意,头针扎似地疼,冷酷的冬夜也在逼我认清现实:你走后,我的世界如此荒凉。
你的亲戚、伙伴、乡亲都说你是个好人,我也这么认为,你的一生始终都是与人为善、与世无争。往事历历在目,我知道你的性格里也有刚毅的一面,因为我曾看到过你的愤怒和忍让。在我上高中时期,有一年夏天,我们一起在苹果园里给果树打药,村里有个人来果园找你,他们说着说着就起了争执,肯定是那个人冤枉了你,我到现在也这么认为,你的声音提高了一倍,面色铁青,双腿颤抖,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愤怒。你的忍让是因为我。我刚上班第二年,有件事做得让你生了气,那时也是冬天,你没有骂我,更没有说什么重话,当时的我执拗地不跟你和妈说话,我们就这样冷战着。一连几天,你都是早早起床做饭,然后看我洗漱、吃饭、上班,有天早上你甚至给我挤好了牙膏,那一刻,我心酸得想掉泪,原来你从来没有放弃过守护我。
当我们都觉得你应该安享晚年时,噩运从天而降,你体检时查出了肺癌,从此,你就离不开药,也离不开医院。在多次住院中,印象最深的是你第一次住院和最后一次住院。你第一次住院就动了大手术,我和妹妹守在手术室外,一等就是四个小时,从正午时分等到太阳落山,你才被推出手术室。手术前你还精神十足,手术后便虚弱无力,眼看着你手术前后判若两人的变化,我意识到你已苍老,深深地恐惧会失去你,因为做手术的决定是我坚持并说服你的,你若有闪失,我就是家里的罪人。幸好你的坚强让你渡过了难关。最后一次住院,我清楚地记得是从10月28号到11月28号,整整31天。我请了假,几乎日夜守在你身边,那时的你,已经瘦骨如柴,弱不禁风了。每天早上,给你穿好衣服,洗脸、擦手,整理好床铺后,扶你坐在铺好垫子的椅子上吃饭。等护士给你扎上液体后,我给你按摩双腿、双脚,那时候,你必然会睡上一觉。中午饭后,若是阳光灿烂,我们会扶你到滕椅上,再把滕椅拉到阳台上让你晒太阳,你会睡到下午四点多。如果遇到护士忙不过来,我们就自己动手,把细细的氧气管换成粗管,把两小瓶药打进雾化瓶,再把氧气打开让你做雾化。多次陪护下来,我和妹妹都练成了半个护士。晚饭后,你会看三个小时电视。晚上九点半,给你洗脚,十点上床睡觉。你的床就是藤椅,我们在滕椅上铺上褥子、被子、小垫子等物品,至少有十层,柔软厚实,所以,你没有得褥疮。夜里,你至少喝水两次,小便两次,直到黎明时分,才能睡上一大觉,那时,我也该起床了。这样的日子过得非常有规律,即使出院回家后,作息时间也没有变,无论吃饭睡觉,我们都陪在你身边。我以为,整个冬天都会这样安祥地过下去,没想到这样有规律的日子在你回家七天后戛然而止。当时,我去医院给你买药,妈和妹妹守在你身边,你的双手一直挥舞,嘴里说的话含混不清,你呼吸渐弱,脉博渐无,最后永远离开了人间,永远离开了我们。你这么急促地结束了你的一生,爸爸,你遗憾吗?
听人说,父母养你多少年,到最后只能陪他多少天。你最后一次在医院住的三十一天,我几乎日夜守候,出院回家住了七天,我也和你住在一起。就是第七天,你在人间的最后一天,我一大早打扫完卫生后,就去了医院,医院离家二十里,我接到家里的电话说你情况不好,就从医院往家里赶,可还是没有见到你最后一面。当我赶到家,你安静地躺在床上,手已失去了温度。算一算,我陪你的日子也就是这三十七天,而我,还不足三十八岁。这到底是惊人的巧合还是轮回的诅咒?
我总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一切都太突然,我不能接受,只想逃离。第一天守灵,只要一有空,我就望着你发呆,总感觉我要是多看你一会儿,说不定你会坐起来,或者叫我去扶你起来,可是,无论我怎么望,你都一动不动。给你盖毯子时,碰到了你的手,象石头一样又硬又冷,我心里被狠狠地刺了一下,你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去殡仪馆那天真让人伤心,我们给你准备的那么多东西都丢到火里灰飞烟灭,你被人抬走,我感觉自己快疯了,可是无论怎样嚎啕大哭,怎样泪流面,都排挤不掉满心的悲伤。殡仪馆更是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去的地方,我永远忘不了第一次看到摆在地上的骨头的情景,我把你的被烧焦的骨头一根根捡起,包好,装好,脑子里一片空白。守灵六天六夜,我每天都要呆呆地看你一会儿,斜插在香炉里的香不能断,白天时大家可以轮流换,夜里,我一个人坚持换了六夜。第一夜,我只睡了三四个小时,第二夜开始困了,后来订的钟表也叫不醒我了,但是该换香的时候就会醒来,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叫我,是你吗?我记得在第二夜换香时,不小心香灰掉到了右手虎口处,被烫出一个印,至今未消,爸爸,是你留给我的纪念吗?
其实,我觉得你从未离开,在谈话间,在回忆里,我们都会说到你,记起你,想想你所受的病痛,我们都会心疼。我上次写给你的信,已经丢在家里的火塘里烧了,不知道你收到没有。这次,我想告诉你,你的墓地,我们都去清扫过,顶着冬月初八黎明前的满天繁星去扫墓;你坟上的那棵青葱,是我亲手栽下的;你的坟西堰头嵌在土里的两块青砖,是我作下的记号。我还想告诉你,尽管我永远失去了你,但你永远不会失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