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记忆

人长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留下的记忆却少了。
曾经和朋友说，对于我，一生中最值得记忆的事情一般都发生在暑假，确切的说是发生在八月。
朋友笑了笑说，那是，你人生第一件最重要的事就发生在八月，那一天过后，世上从此多了你。
朋友很风趣。但是，妈妈请原谅，那件那么重要的事情发生的那一刻，我确实没有多大印象了。
我要说的是另外的一些事情，以及那些事情背后挥汗如雨的场面。
如果没有太大意外的话，那些事情一般都应该是发生在八月，那个在全中国都最炎热的月份。
那段时间天天早上都要起得很早，很早的概念是凌晨五点钟，所以通常都是被催醒。既然是被催，醒得就不会太彻底。每一次都睡眼惺忪的，总要走过几径田陌，穿越一片金黄，被一路的露水打湿后，我才慢慢开始清醒。五点的清晨，蛙声初歇，鸟语新启。可是我已经无暇深深体味了，因为，那遍野的抢收战鼓早已经擂起。
那段时间天天中午睡得既香甜又揪心。香甜是因为真的太困了，揪心是因为得随时做好起床冲刺的准备。“要下雨了”，不知道谁的一声大喊，于是大家都一个个冲向晒谷场：推聚、进筐、搬运，这一切都差不多的时候，雨往往并没有下，更多的时候是这样的：阴沉一下以后太阳开得更欢快了。于是开始相反的程序：搬运、出筐、铺开……更夸张的是，有时候一个中午这种相反的操作要做好多次，真的能把人气个半死。
那段时间晚上的程序真的很固定：生烟熏蚊子是首先必须要做的，然后是吃饭，最后是乘凉。乘凉的场面最壮观，最有意思。通常是村里的老人们在空旷的场地中间一坐，棕榈扇子在手中一摇，然后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谈天气，话收成，评家长里短，诉岁月衷肠……聊着聊着，周围开始有人聚过来，随着人越聚越多，老人们越发起劲了，开始说起了杨家将，开始谈起了薛刚反唐，开始了争论水浒108将，开始评论桃园三结义……几乎每个人讲的都不一样，争论也就在所难免，当然都没有什么依据，但都争得面红耳赤，腮帮鼓胀。最终一般都是牙尖嘴利点的赢了，落败方临走时并不服气，丢下一句：“明天把书拿过来看你们死相…”多年后，当我在巍峨的大学图书馆里翻阅那些典籍的时候，耳畔还仿若会传来那些可爱的争吵声。当然，明天不会真的有人拿书过来，因为明天永远是新的话题。
明天早上继续早起，午睡继续忐忑不安，晚上继续争论不休。
……
这种忙碌、紧张、疲惫而又有趣的日子一般在每年的八月都要持续上半个月，而屈指算来，我已经有10年没有体会了。
谨写下这些文字，怀念那段汗水滋润的岁月。
辛苦了，我亲爱的爸爸妈妈；
辛苦了，我的质朴的乡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