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麻雀

我起床后，来到书房，打开书桌前的那幕窗帘。一大早的时候，雨就开始下了，下了不是怎么太大，但凉气还在能穿透薄薄的窗玻璃，在这间不大的屋里缓缓地蔓延着。抽出柜子里的一本诗集，坐下来看了一会儿，那诗里面所透着的是一种爱情的柔婉和青春的娉婷，有一种无形的波浪在我的心湖里涌动。看到诗人将爱情写得如此挖人心泪的时候，一阵抽筋似得，我停下阅读，放下手里的书本。毕竟自己近段时间，很怕看与爱情有关的东西，却希望看到一些关于现实的一些内容来。
去冲来一杯袋装的雀巢咖啡，坐在书桌前慢慢地咂起来。目光在窗外游离，一会儿看到槐花树上的槐花被滴砸得，掉落一地；一会儿看到水泥平台中央，惟一的一棵枯柳还立在那里；一会又看到近处花园里的一棵樱花树上的樱花已经落完，叶子长成猫耳朵般的大小。就当我目光落在那棵矮樱花树上时，一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麻雀落在了它的枝头上。
这株樱花树岁数不大，枝条很是细弱，总算还经得起麻雀的踩压。麻雀一定是飞累了，来樱树上歇歇脚的，看它那一对小翅膀上沾满的雨水，就能猜出它很疲惫。它先是停在一根樱枝上，不料却碰掉一串叶片上的雨珠，见它恐慌似乎地从枝头弹起，继而又落在另一根枝端。一颤一颤地停在那根樱枝上，它肯定是孤独得罢，看它那充满乞求的眼珠子，就能断定它是孤独的。听吧，叽叽又喳喳地，它的叫声发着闷，闷在水里一般，既不清脆也不响亮。虽然是暮春，但起码不是冬天，它没必要如此地哀鸣着。一大清早的，这样的叫声是令人讨厌的，如果换在农村，早就有一块石子或着一根柈草棍向它发出攻击了。谁叫它不给人们带来了个好的预兆呢？农村人必然是要这么想的。就像早晨怕遇到乌鸦在头顶盘旋那样，又似晚上听到一种叫“催命鬼”的虫子在叫一般。
我不去追赶它，也不打开窗户吓唬它，虽然这花园，这樱树离我的窗户很近。
它在那个枝头，用喙啄着被淋湿的翅膀或身上的羽毛。一身杂色的灰一定是它心情的映照，否则它啄毛的动作一定会很敏捷的，也不至于带着滞缓和呆板。我心想这样的心情，我也是有过的，而且很多很多，特别在茫然和拿不定主意的时刻，更会有。人有灰色的心情，属正常的，因为人是高级动物嘛！可麻雀怎么也会有这样的心情呢？或许，我猜错了？瞧我的脑子吧，胡乱思索一气，这肯定是自己猜错的嘛！看吧，就在它回眸的那一霎，我发现出它的美来，这是一种充满希望的美，一种充满志气的美。美在气质上，不在外表上。它的眼神告诉我，它还有一颗坚强的心。意思一定在说，我虽然身体疲惫了，但心还没有疲惫。是啊，这是多么好的倾诉啊！它对着我，用心灵向我倾诉，用眼神向我倾诉！
可是性格繁复的我，又在怀疑起它来。怀疑它是不是一个白痴，或者是神经出现了什么问题。这雨越下越紧了，它为什么不躲进自己温暖的窝里去？虽然我不知道城市里的它，会在哪里安家，可我猜到它的家一定很温暖。比如在农村的时候，那些麻雀都是住在屋檐下的瓦窟窿里的，那里即温暖，又舒适。可折回头一想，城市里并没有那么多的瓦房啊！哪它住在哪里呢？这使我矛盾了起来，前面刚讲过它会有一个温暖的家的，现在又为此产生了质疑。难道它像所有的城市里的打工族一样么？没有固定的巢穴，只能靠借宿来栖身？倘若如此，那么它就应该使我我生出怜悯来了。毕竟我住得房子还是租来的，这说明我也没有一个固定的巢穴，没有固定的家。如此看来，我跟它是同命相怜的。
“麻雀啊，你这只麻雀一定和我一样，在城市中流浪着，漂泊着！可是我比你幸运啊，因为我有房子可以住，有被窝可以暖身，即使在雨里，我也有伞可以遮雨！”
它显然没听到我对它的倾诉，因为它飞走了，落在掉在地面的一层碎槐花上。那层槐花就要将水泥地给遮严实了，如果不是雨点的冲击，一定会显出水泥的颜色来。它就是在这样的一片槐花的薄毯上跳动了几下，好像在跳舞，庆祝什么一般。跳了几支短舞之后，它开始用喙啄着那沾满泥水的苍白色的槐花了。啄碎的槐花进了它的喙里，又见它将那片槐花瓣往膆子里吞食。兴许，这是它的早餐？
看来不怎么好吃，它又飞回花园来了。
这花园不大，里面除了两株樱花树和一些杂草之外，就没有什么可以值得说的植物了。但有一株我从来没有注意到的植物，在麻雀的提示下，我注意到了。那是车前草。这种草在农村，我们都叫它猪耳朵草，因为它的叶片长得像猪耳朵。这株车前草长出了两穗种子。
两穗！对于我来说不希罕，但对麻雀来说应当是较为新鲜的了。你看它欢乐喜极地在啄车前草的种子。啄了一粒，吞了下去，然后再啄。原来这个小生灵跟我一样啊，是为了生存才在这城市里漂泊的啊！这才让我看出一些端倪来。多么可爱的小生灵啊，竟然在一大早就在雨中寻觅食物了，这不全是为了能生存下去么？
想到生存，我这才想起要上班去。上班就是我生存的保障，惟有上班，才能让我在这个城市里变得有价值。正如那只雨中的麻雀，它不仅要飞行，要奔波，还要觅食。虽然在风中，雨中，会有很多不利的因素出现，但都没有减弱它对生存的期望。我在想，倘使我打开门，上班的话，一定是要路过那个花园的，一定会把它吓跑的。
索性就坐在屋里等待。
我咖啡喝完的时候，它的早餐似乎也结束了。结束了早餐的它在雨中飞行，向着远方扑腾着翅膀，奋力地又自然地。终于，它在远方的天空中消失了。目视它消失的我，这才起身要出门上班去了。看看桌前的小闹钟，时间还充足，赶到单位的时候，一定不会迟到。
2009年5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