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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高中毕业那年我十七岁就变成知青下放到农村。下放的地方叫南湖,离县城有九十多里的水路,那是个典型的江南水乡,一条小河从村边蜿蜒流过,村民都是依水而居,河岸上一溜青砖红瓦屋错落有致,每家门前都种有杨柳树,
高中毕业那年我十七岁就变成知青下放到农村。下放的地方叫南湖,离县城有九十多里的水路,那是个典型的江南水乡,一条小河从村边蜿蜒流过,村民都是依水而居,河岸上一溜青砖红瓦屋错落有致,每家门前都种有杨柳树,轻风徐来,那柔软的枝条摇摇曳曳,倒影在清清的碧水里也显得楚楚动人。
 开始的那阵儿是吃派饭,也就是全小队三十多户人家轮流转,一户吃一天。我们都喜欢到村东头刘二叔家里吃饭,刘二婶是个能干而麻利的麻脸女人,屋前屋后收缀得干干净净,饭菜也是弄得清爽可口,只要我们上他家,刘二叔就提着小鱼网往河沿边走一遭,不一会工夫,鲜美的小鱼便是一大碗,我们常常在他家吃得个个肚儿圆。不仅因为这些,刘二叔有三个儿女,最小的还在跚跚学步,而老大水秀与我们的年龄不相上下,身材苗条眉清目秀挺招人喜欢。
 开头,生产队里为了照顾我们,安排我们男知青也随同妇女们一道出工。记得那次队长安排水秀带我给棉花打药,那是用一个旧木桶装农药水,两个人用扁担前后一抬,后面的人要不停的用手压插在药水中的喷雾器,前面的人只握着喷杆儿朝棉花林里洒去。我生得瘦小,水秀几乎与我一般高,她主动走在后面,并把桶绳儿移在靠近她的那一头。不知为什么,那整整一天,我一点儿也不觉得累。休息时,我俩就并排坐在田埂上聊天儿,把我的两个同学羡慕得要死。
 每到傍晚时分,月儿就从东头河滩上的杨树林中升起来了,小河的水面上就呈现出一层碎银似的晶光。我爱跑到河滩边拉小提琴,水秀常常抱着她的小妹站在一旁静静的听,那温柔的目光流露出一丝喜悦的纯情。我们伙伴们都挖苦说,只要有她在场,我的琴声就显得格外流畅迷人。
 有次,队长安排我挑草头,我是第一次挑那么重的担子,一天下来,肩头就磨得红肿了,我感觉到一阵阵火辣辣的痛,好不容易捱到收工,我疲惫不堪的走到河边洗脚,没料到遇到了水秀,她关心的问我,吃不消了吧?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肩头,支吾其词的回答说没事。她暗笑着走不上前,不由分说扒开我的肩头,我俩一时挨得很近,我的额头几乎触及到她的秀发了。她“啊”的一声轻轻叫唤,她的手是那么柔软,像有一根羽毛轻轻掠过……那一时间,我就忘记了肩头的疼痛,忘情的望着她那长长的睫毛下掩映的黑亮的眸子,心中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突然,我俩的目光像电流一样撞击了,她忙慌乱的缩回手,腮边泛起一丝羞怯的红晕。
 第二天,队长就叫我去看抽水机,我如同获得大赦一般,那看抽水机真是一桩美差事,只需把电闸刀一合,河水就哗啦啦的涌上来了,我就可以躺在凉爽的树荫下看小说。我知道,这是水秀的作用,因为队长是她三舅。
 不过,当年乡下的女孩子都由父母作主,早早的定了婚事,水秀也不例外,她的对象在河对岸,是公社小煤矿的工人,订婚的那天,我们都看见了他的对象,那家伙长着一口黄黄的龅牙齿,瘦瘦高高的像个细竹杆儿,却烫着个油光光的飞机头,穿着一身笔挺的蓝布中山装,上衣口袋里还里时髦的别了支钢笔,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像只骄傲的小公鸡。记得那天夜里,不知为什么,我和伙伴们都没有睡着,义愤填膺把那家伙咒骂一番,说龅牙齿除了吃西瓜方便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的用处,水秀怎么能嫁给他呢,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里!
 第二天上午出工时,我留意水秀从我们知青屋门前走过,便小跑步追上前小声问她,唉,你真的答应了么?她并不看我垂着头苦笑着解释道:我们乡下的女伢,都是父母说了算的……话没有说完,她便匆匆离我而去,我呆呆的望着她那远去的背影,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我真想说出心里话,我爱你,但我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三年后我们陆续返城离开了那个小乡村,但那条清沏的小河,那双水汪汪纯真的大眼睛,永远保留在我的青春的记忆之中了。记得有一年,我因公到省城出差,没料到在一家饭馆里遇见了水秀的丈夫大龅牙,我琢磨那个家伙肯定也发了,要不怎么也腆起小佛肚起来了。当我发现他的身边竟陪伴着一个陌生的妖冶女人,一时怒火中烧,大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他吃惊的扭过头,黄黄的大龅牙停止了嚼动,怎么,你不认识了?我讥讽着……他盯着我愣了半晌才想起来,你不就是我们那里……队上的知青,叫……叫……说着,站起身来还殷勤的掏出一支香烟,我摇摇头推开他的手,没好气的说:你出来,我有话问你。走出饭馆的大门,我历声质问道;水秀呢?你居然瞒着她在外面胡搞……提到水秀的名字,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像霜打的野草蔫巴巴的垂下头,她……她在生第四个孩子时难产……也怪我,我老想生个儿子……真没有料到……他说到这里时声音似乎有些发抖,身子也似乎是矮了半截。
我突然听到水秀的死讯,觉得心里顿时空荡荡的,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只是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按了按他的胳膊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