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要说再见

2008年6月4号，是本学年高三在校的最后一天。我所教的语文课也成了最后一课。
弟子们就要上考场了，我的心情平静而慌乱。平静的是我对自己的弟子们信心十足，慌的是我不知道临阵时还有什么没有交代的。此时此刻，我该怎么想、怎么说、怎么做呢？尽管如此，我还清醒的知道，减压，给学生减压是考前工作的重中之重。
我象往常一样的走进教室。师生心里都很清楚这是最后的一课。弟子们早已充满了期待。然而当大家看到我没什么可以的装束后，脸上透出了少有的一丝凉气。我之所以没有如学生们所期待的西装革履、带碎花的领带、圆顶的礼帽……，是因为我不想成为最后一课的焦点。如果说还有与以往不同的话，那就是我只身净人走进教室，少了往日的教科书、教案、试卷……踏上讲台，我注意到了黑板和讲桌擦的锃亮，连脚下的地板似乎也能整整我的衣冠。我定了定神，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浓眉下的大眼睛在迅速扫视整个教室之后，又在每一个同学脸上定格、写真。是啊，高考结束后，大家就像带小伞的蒲公英，随风而动，飞向祖国的五湖四海、四面八方。大家的表情几乎是一样的凝重，又似乎表露出各自异样的心态。
我没看表，我没计时。我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少秒钟，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只能以秒来计量了。因为当时我感到的只是空气的凝固、时光的驻足、溪流的停滞。许是我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我手扶讲桌，慢慢地坐了下来。
“同学们，今天，今天是我们本学年的最后一课，也是我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站。……”尽管我很在意自己说话的语气、语调，但是，还是觉得自己心情有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想，利用这最后一课，请大家谈谈自己三年高中是生活的体会与感受。……”我的语调尽量的平缓，我的语速尽量的放慢，这种方式在平常连我自己都无法体验。可是，那天，我甚至怀疑我的弟子们能否听的见。可是在这最后一课上，连第九排旮旯的同学都听的十分真切，告诉我这一切的是他们那会说话的眼睛。那一时刻，弟子们之间的差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荡然无存了。
“同学们，今天大家是主角，我是配角。希望大家抓住机会。试想，高考结束后，我们还能有机会和心情、一个也不少的坐在这里诉说衷肠么？……”教室里出奇的宁静，没有一个敢吃螃蟹的人。我看这样僵持下去，根本达不到我们师生预期的效果。于是，我就开始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算是个引子吧。
“三年前的今天，同样的氛围下，原三。十一班的一位女生，站起来，语言极其简单。她说：复读这一年来，我觉得我的其他五门功课都有收获，惟独语文没有进步。”寥寥数语，掷地有声，仿佛每个字都能砸出一个大庆油田。一时间，教室里像开了大功率的空调，把温度降到了极点。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低下头，不敢与老师对视。还有些同学与其说在期待着事态的发展，还不如说在看我怎么收场。当然，我也看到有个别同学在用眼神和目光责备那个女生：什么时候，什么场合，怎么迸出这样的言辞？一向诙谐幽默的我，接过话头，毫不犹豫地，语气和蔼地说道：“你说这个，依我看，问题不在你，语文不进步，关键在于那个老师的水平问题。”还没等大家缓过神来，那女生狠狠地摔出俩字：“都（dou）是（本地方言，“就是”之意）！”然后“咚”的一声坐了下去。……那年高考分数出来后，该生的六门学科中语文的成绩最高。进步最大。步入大学后，她从同学那里打听到我的手机号码和QQ号码，我们也成了最好的朋友。……”。
有了这块"石头"，就不怕引不出"玉"来。“老师，记得高一月考的时候，我作弊，你抓住了。后来，跟上你上课，我一直很害怕你把这事给抖搂出来。可是，两年过去了，你对我的过去只只不提，反而对我的学习倍加照顾。老师，不论将来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我都会感激你的。”这是个男生打头。一位女生就站了起来，说：“我给老师的认识是在三年前中招考试前，我来看考场，老师你刚好在那儿，我向你打听我们这里三所高中情况，你客观详实的做了介绍。于是，就有了后来我选择的咱们学校。选择咱们学校，我不后悔！因为有你这样的老师！恐怕您都不记得了。”我打趣道：是啊，人上了岁数，记性就差了。随即，引起了大家的一阵笑声。“老师，我对不起您……请您给我签个名吧！”“老师，早自习，你在走廊上倒走，给我印象很深……”“老师，中招您监考我的语文，当时您站在我身边，把我给吓死了……”一时间，真个教室沸腾了。有谈师生的，有谈同学的，有谈感激的，有谈遗憾的，有谈集体的，有谈个人的，有谈生活的，有谈感情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动员停止了。我发现不少同学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但是还是被别人抢了先。……
下课的铃声响了，同学们起立，六十多双眼睛，像镁光灯一样的对准我，聚焦。突然，一曲歌声响起来了：
曾经相聚多少天
才知道离别多少年
虽然所有相聚终究要离别
缘分将我们围成圈
思念化作白杜鹃
依依不舍的离弃近万千
我们一定要再见
不管路途有多遥远
虽然前方有危险
也不管要多少时间
尽管月亮有多远
心里的牵挂有多远
远方的你是否一切都安全
明天因为有星期天
今天必须说再见
天下没有不散的席宴
声音洪亮，歌声震天！大家唱的很认真，很卖力，很投入，很用心。最后，所有的男生女生都泪流满面。我的心都受到了强烈的震撼。这是我从教三十年来，从没遇到过的。我的心灵在得到洗礼的同时，也得到了升华。异样感觉像暗流一样的涌动着，大有随时都会喷发的感觉。
教室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围拢了很多师生。我强压抑着内心的情感，神情饱满地语重心长地给弟子们送了八个字：“走过高考，完美人生！”然后，我起里，双足并拢，俯下身子，向我爱的弟子们，深深地举了一个大于90度的躬。随即，步态踉跄着走出了教室。身后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响彻整个校园的上空。
其实，现在我都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样走出教室的。其他班的认识我、熟悉我的师生几乎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他们担心，纷纷上前关切道：“阳春老师，您没事吧！？”……
知道么，就在我回忆这段“历史”的时候，心里再次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