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和二姨

母亲共有姐妹三人，母亲排行第三。她们出生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从军阀混战到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从新中国成立一直到改革开放，一路走来，饱经忧患，历尽沧桑。如今，大姨、二姨都先后过世，母亲也已是八旬的老人了。
1大姨
听母亲说，因为生活困窘，大姨在大约十岁的时候就出嫁了。其时大姨年龄小，身体小，力气也小。那时煮饭用的是铁锅，倔强的大姨只有把头伸到饭锅的提手下面，利用脖子和双手的力量才能将饭锅提起。那时推谷子是常做的家务，由于身体瘦小，大姨要站在小凳子上才能够得着。虽然小，但大姨很聪明，看到一些年长的婶婶们刺绣，她也留了心，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一切女工。大姨有着怎样悲惨的童年、少年，我只能在母亲偶尔的叙述中得知一鳞半爪，而绝非我空洞的思维所能想象。
大姨共有四个儿女。长子现已年近古稀，因为腿脚不便，至今孑然一身。次子当过兵，因为家境贫寒，转眼青春不再，只落得孤衾冷枕，形单影只。三子在二十岁时成了家（此时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姨父已去世），老三生有两个女儿，可惜妻子早逝，在老三妻子出殡的那天，亲友们看到他们一双未成年的孩子，无不热泪滚滚而下，那一顿饭，满座宾客竟无人下箸。虽然家中屡遭变故，但老三发奋图强，他做篾工、杀猪卖肉、当小贩，他抚养孩子，照顾兄弟，硬是顽强地挺过来了。老四长我一岁，至九0年时年已二十，家中开始为他张罗婚事。一天，他在岳父家的塘中摸田螺，再也没有上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家庭被一种沉重的阴云笼罩。每到大姨家，大姨总望着我的身影发呆，也许在我的身上，她看到了她的小儿子的影子。这可怜的老人！
如今，在老三的苦心经营下，这个曾经苦难的家庭也终于守得云开见日出。新房建起来了，孩子们长大了，先后成家立业了。尤其令人欣慰的是，老三——这个坚强的汉子也于近年再缔良缘。
2二姨
和大姨一样，二姨也有着非常不幸的人生。
二姨幼时不幸染上了伤寒病，从此口不能言。所谓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说的就是这种无法言说的苦。二姨心里究竟有多苦，没有人知道，这是何等的悲哀！
二姨共生育了八个儿女。在那个大集体时代，生儿育女的艰辛自不待说，而我的姨父偏又去世得早（最小的孩子也许还不到两岁）。人世间的爱有许多种，也许最最伟大的爱就是母爱吧。残疾的二姨把八个孩子全部拉扯成人，难道这不是母爱创造的奇迹吗？
二姨曾亲眼目睹了二女儿的死，二女儿去世时不过四十岁。人世间最大的不幸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二姨虽口不能言，但晚年丧子，也同样令她伤心欲绝。二姨去世后不久，她的小儿媳——一个湖北女子，年不及三十就匆匆地走过了短暂的一生。又几年，她的小女婿在长沙打工，突遭车祸，不幸身亡。今年正月，她的三女儿又匆匆走完了她人生的六十个春秋。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女性啊！在娘家时，父亲早逝，姐姐出嫁，她拼命挣工分，照顾弟妹，绝口不提自己的婚事。直到弟弟妹妹们都相继长大，才出阁嫁入夫家。可谁知由于长期劳累，病魔已不知在什么时候侵入了她的肌体，随后漫长的三十年，她都是在与病魔的顽强抗争中度过来的。家中人丁凋零，二姨若泉下有知，定当痛心疾首。
3尾声
俱往矣，大姨二姨的不幸在时空里已定格成了历史。她们的后人，继承了她们坚韧顽强、勤劳俭朴的美德，他们的事业和家庭，正在一步步走向辉煌。我们有理由相信：明天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