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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夏天。大小大,是棚户区里的一个傻孩子。那样的时间那样的地点,天是朦朦的灰色,日光不声不响,吐露出错落的隐晦。没有人注意到这些,也没有人注意到,泛着鱼腥味的水儿沿下坡流向城市中心的,弯弯曲曲的痕迹。更没
夏天。
大小大,是棚户区里的一个傻孩子。
那样的时间那样的地点,天是朦朦的灰色,日光不声不响,吐露出错落的隐晦。没有人注意到这些,也没有人注意到,泛着鱼腥味的水儿沿下坡流向城市中心的,弯弯曲曲的痕迹。更没有人注意到,那些只出现在大小大眼中的,绚烂的羽毛。
大小大啊,那样傻的一个孩子。
每当太阳落山,他就背对着夕阳,站在棚户区最大的一条坡上。暖烘烘的太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他感到自己变成一个巨人。天空周遭低矮简陋的棚屋闪着金灿灿的光芒。大小大疑心,这就是传说中的美好。
褪去最后的余晕,就会出现更加令人惊异的场景。大小大总是痴痴地看着头顶上张开的巨大羽翼,扑扑地落下彩色的羽毛,那些期盼色的,感动色的,震惊色的羽毛,有着大小大也说不清是什么颜色的颜色。他一直以为,那种有着巨大羽翼的彩色生物,就是传说中的“飞人”……

月牙儿挂在乱七八糟的电线上,像极了大小大刚剪下来的一小条指甲,他于是咧开嘴笑了起来。他的父亲疲倦了,胡乱挽起裤腿,把脚泡到盛满冷水的盆子里,那很凉快。大小大满脸欢欣地看着爸爸,还在为他送给自己的有小花的指甲刀开心不已。
“爸……”
“嗯?”
“你见过‘飞人’么?大大彩彩的那种。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们就开始飞,可好看呢!”
“哪有什么‘飞人’啊?小子,你不是见鬼了吧?打紧点儿睡吧。”被大小大称作父亲的男人实在是困乏了,倒在凉席上打起呼噜来。
哦……那样美好的生物,原来,叫作鬼啊,多好听的名字。于是,这个好听的字眼就在大小大的心口上打下温热的水印儿,令他深信不疑。
深信不疑。

一夜混乱的睡眠。当大小大再也没法让自己合上眼皮的时候,天还是沉静的靛蓝色。
一个机灵翻身跳下床,拖着断了两根带的旧凉鞋,他夺门而出,在斑驳的水泥地上踏起阵阵细密的尘土,留下了沉睡着的父亲。父亲的脚趾并没有被冷水洗净,缝隙中兀自嵌着暗灰色的泥儿。他轻微的鼾声,在水盆中漾起波纹,映着清凉的月光,没有发现竹席的边沿突然翘起了一小块,甚至没有注意到,被大小大甩得吱嘎吱嘎的木门。

大小大踏着日出前温和的风,沿着棚户区最大的一条坡一路奔跑,一路向上,目睹指甲似的月牙儿慢慢下坠,感受身后由深变浅的蓝色,太阳从脚跟爬到小腿肚儿上。潮湿的屋檐,低矮的树,自顾自的时间,飞快地从眼角溜走。许多许多的光线交错在眼前。,愈发明亮。大小大以为他是奔跑在一条通向光明的路上,甩掉了夜晚,接近着下一次日落。
当上坡变成平地,他便瞧见了白丫丫。他笑着冲她招手,另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白丫丫也看到了大小大。远远地挥舞胳臂。大小大分辨不出她脸上的表情。又跑近了些,看到了,笑的。
于是,他也咧开嘴,笑了。一颗虎牙亮闪闪的。

大小大四岁的时候就认识白丫丫。她一直住在这条大上坡的最高处,一间青瓦房,依着一枚青山,山的另一侧传说有海。瓦房前是大片不知道名字的草。他们长而软,被十七度的风掠过时,会轻抚小孩子的膝盖,有些凉凉的痒。
白丫丫有一双很白的脚丫。很白很白,很干净。不会像大小大和他父亲一样——脚趾嵌进黑色或灰色的泥儿。
白丫丫总是告诉大小大,山后面的海很美。
白丫丫总是说起妈妈。
白丫丫。

“你笑得真傻。”白丫丫在大小大圆乎乎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连蹦带跳跑到一边,哗啦一下淌到在草地上。
他仍然傻呵呵地咧着嘴,颠儿颠儿地跟在白丫丫后面,歪倒在她旁边。清早的小风有点凉,把她额头上的汗珠儿吹成一片潮湿。他嗅到风里夹着白丫丫身上的青草香味和青草的香味,新鲜的。手肘和边屁股由于承受着体重,呈现出微微痛痒的触觉,关于泥沙和草茬的触觉。
天就在这时候,霍地亮起来了。
大小大隔着漫过头顶的草叶,一动不动地瞧着白丫丫,像个坏孩子一样想着乱七八糟的事。白丫丫真好看呐。他想,于是捂着嘴偷偷笑了,笑得眼底沁出一滴汗珠。
然后,草叶的边缘在他的视网膜上变得模糊,青草的颜色渲染在白丫丫的脸颊上。那一刻,大小大觉得她简直像那种叫作“鬼”的生物一样美好。
“白丫,你见过鬼吗?”大小大站起来拍拍屁股。
“啊?”
“鬼啊,你见过没有,长翅膀的那种。”
“没有的。”
“我带你去看,可漂亮呢!”
“不好。”
“你不用把糖分给我!我白白让你看的!”
“……”
世界很安静,没有风声,没有鸟声和虫子的叫声。
清晰地是心脏扑通扑通条的声音。
“怎么了,白丫?”
“我不要看,妈妈说鬼会吃小孩的心。”
“才不会呢!我每天……”
“不要讲话!”白丫丫很凶恶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跑掉,留下大小大一个人杵在那里,忘记闭上嘴巴。

可对于白丫丫,有些事委实是没有办法的。
她尖叫着被大小大从很大的坡上拉着跑下来的时候,风在耳边呼呼叫喊。傍晚桔红色暖暖的日月同辉场面。一只母鸡感动得流了眼泪。
“大小大!你是坏的!”白丫丫有点生气。
她看到被拉得很长的自己的和大小大的影子,看到母鸡的一滴眼泪做着自由落体运动。她身体里鼓着很多气体,充满腹腔,充满胸腔,直灌到脑子里去。脑袋变得沉沉的。她用手扶住后脑勺,防止自己一头栽倒泥土里,变成棵植物。
心脏,真的会被吃掉吗?……她悠悠地思考这个问题。
太阳很圆,很大,在她背后徐徐下沉,暖洋洋地微笑,向月牙儿告别。它像个好吃的柿饼。“咕噜”一声掉到了山下面,泡在传说中的那片海里。
天黑了。
后来,那个盛大的场面出现得顺理成章。
白丫丫愣住了。她的眼前,漫天的光华莫名落下,白晃晃一片,像是走进了天堂。悄悄地,一片片的,好多好多羽毛,闪着温柔的光芒,飘到肩膀上,然后消失。一只一只的鬼很大。他们没有嘴,却露出美好的笑容。彩色的巨大羽翼以一种优美的姿势交错叠加,在空气中绘出致密相织的弧线,把天空划出微小裂隙。更多的光华由裂痕中倾泻而出,映着大小大的耳廓,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