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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自从党的三中全会以来,我们村真像春季里的庄稼,一场雨一个成色。就说说去年冬天选举的事吧。开会那天,人到得很齐全。说实在的,大家伙都觉得这选举的事怪新鲜的。要不,他兰大吵吵喊破嗓子,也来不了几个人。不用

自从党的三中全会以来,我们村真像春季里的庄稼,一场雨一个成色。
就说说去年冬天选举的事吧。
开会那天,人到得很齐全。说实在的,大家伙都觉得这选举的事怪新鲜的。要不,他兰大吵吵喊破嗓子,也来不了几个人。不用说别人,我都不来。
屋子里的灯光很暗。农村电力不足,队里又点不起大灯泡,再加上那些烟鬼的小烟筒猛劲地冒烟,把屋子整得烟雾弥漫。年轻的姑娘媳妇受不了啦,嗷嗷地直嚷嚷:
“呛死了!小三,快开门通通风!”
实不相瞒,我就是小三。因为来晚一点儿,只好坐在门边,当了门神。我一伸手,“吱呀”一声,门欠个缝。
随着一团白色的气雾,门缝里挤进一个人来。进了门扫了一眼全场,蹲在我的身边。他身上带的寒气,使我打个哆嗦。
这个人我不认识,也没有搭理他。他倒是挺热心的和我搭话。问我开什么会,选谁当队长等等。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了他。反正也不是什么机密大事。
今天的会由大队主任兰富田主持。他四十多岁,高个圆脸,一说话眼珠子瞪得能鼓出来。由于他嗓门高,人们都叫他大吵吵。
大吵吵干咳一声,表示要开会了。
会场渐渐归于平静。我也抬抬头,看看前面。这时我发现,大吵吵正盯着我身边的陌生人,那锥子似的目光,在他脸上,身上足足停留六十秒!怪不得他干打雷不下雨呢。
“你是哪儿的?”兰大吵吵问。
“听说你们搞民主选举,我来学习学习。”
“学习学习”这四个字使兰富田的心里很熨帖,二十多年培养起来的那根弦,一下子松了下来。
我看他把目光移开了,替陌生人松了一口气。看兰大吵吵那架势,要不是陌生人态度好,不怄他个底朝上才怪哩!
兰富田宣布选举公开始。他先讲一通填选票的注意事项。然后,他让记票员把票发下去。而他呢,手里握一卷纸,在人群里窜来窜去,倒背手,纸卷不住地敲打后背。他一会儿站在这个人身边看看,一会儿又站在那个人身边看看,一副领导者的派头。
我接过发下来的票一看,火了。第一名候选人就是钱彪。
还想让他当副业队长?凭啥?凭他能用副业队的东西送礼还是凭他和公社一把手沾亲带故?我不听那个邪,在钱彪名下画了个X,在陈玉海名下画了个O……听父亲说,陈玉海才是正经八百的好队长呢!
陌生人一直扭着脸看我填票,我也不避讳他。见我填完了,他问我这个陈玉海是什么人,那钱彪又是什么人。我小声地一五一十地向他做了介绍。他听了,不住地点头。说良心话,我告诉他的,绝对不带偏见。
“行了吧?啊?快半个点了。收票。”
兰富田的大嗓门打断了我们的话。陌生人没说什么,眯着眼,沉思着,不时地看看我指给他的几个人。
记工员和会计被推出来当计票员。他俩一个一个地敛上选票,躲到墙旮旯计票去了。屋里又恢复了热闹气氛。打闹声,说笑声,都能把房盖抬起来。我在向陌生人介绍情况的时候,瞥一眼瞅看计票员计票的兰大吵吵,我发现他的眉头皱起来了。想必是选举不大如他意吧?
两袋烟功大,计票员把一堆条子和一张记着票数的纸放在兰富田面前的桌子上。大家又安静下来,期待着宣布选举结果。谁不关心哪个能当上头行人啊!可是,兰富田把纸条往前一推,把手中的纸卷摆了摆,说:
“为了搞好这次选举,大队出题考了一下副业队的干部。这是他们的答卷。”
兰富田晃晃手中那卷纸。
全场人都惊讶了,连我身边的陌生人也怔怔地看着兰富田,不知他要搞什么名堂。
“卷子分数顶一部分选票。九十分以上顶三十票;八十分以上预二十票;七十分以上的顶十票……”
听兰富田这么一说我们都糊涂了。会场沉静下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肃静。
我情不自禁地看看陌生人,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用鼓励的目光看看我。我明白,兰富田用考试这一招保锣彪呐,他怕钱彪落选。这火一冲,心一热,我喊道:
“兰主任,不是说民主选举吗?”
我这一开腔,会场顿时象滚开的油锅撒一把盐,都呼号着叫起来:
“是啊,不是说民主吗?”
“这算啥民主?”
兰富田操起大嗓门,说:“谁说不是民主?不民主我们派个人算了呗。民主还有个集中嘛l”
有一个社员接着说:“那么说,就别选了,你指派吧。”
“不选了!不选了!”
“把我们选票退回来……”
别看我们村偏僻,开会也满口新名词。当然了,喊得最凶的是小伙子和姑娘
们,在这里,语声最高就属我了。
钱彪直喊:“别吵吵!别吵吵!”
谁听他的?兰富田拿纸卷敲敲桌子,本想收到惊堂木的效果,不成想,“啪”的一下纸卷弯了。会场乱得不可收拾。
正当兰富田没法收拾局面的时候,陌生人笑眯眯地站了起来。屋里几十双目光从不同角度一齐射向他,会场顿时安静下来。兰富田从他那严峻的目光里看出来者不善,稍有些不安地问道:“你,干啥?”
陌生人不回答他,沉着地问:“我说几句,行吗?”
兰富田看看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陌生人不等他回答,说:“民主选举就该让社员自由选举,按票数确定新的队委会……”
当着这么多社员驳兰富田的面子,真让历来发号施令的兰大主任下不来台,可他也不是善茬子,吼道:“你是哪个庙上的和尚?”
候选人钱彪毕竟会见机行事,他看兰富田和陌生人纠缠不休,走过来和他耳语两句,然后推门跑出去了,急急的脚步震得咚咚直响。
陌生人不理会他们,说:“先别问我是哪个庙的和尚。在今天,不合理的事得管管!”
“我们的事,用不着你管!”兰富田气急败坏地吼着。
陌生人一点也不动气,说:“路不平,人来踩。你的事我不管,关系到整个队选举的事,我说几句不行?”
我立刻表示声援:“就是嘛,有理还怕人家说呀?”
小青年们纷纷附合:
“有理不在声高!”
“让人家说呀。”
兰富田一看形势对他不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