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的回忆

在清苦的日子里，我渐渐长大了，到了该读书的年龄。可是家里穷，见到妈妈总是愁苦的脸，我不敢说我想读书。见到邻家的孩子背着书包打我们家门口蹦蹦跳跳走过，我的眼睛便望得发直，用痴痴的目光把他送出好远好远。
妈妈看在眼里，怎能不明白我的心思？为了给我筹备念书的钱，妈妈咬咬牙，卖掉了家中的一个柜子。妈妈用旧布亲手为我缝制了一个书包，帮我穿上洗的干干净净的衣服，领着我上路，朝着数里开外的学校走去。
一路上，妈妈一边走，一边不放心地叮咛：“记熟路了么？以后上学要自己走着去，不能让妈妈老送你。”
我早就感觉自己是个大孩子啦，妈妈怎么老是把我看成不懂事的小男娃？妈妈也太不相信我的自理能力了，认路，这点本事我天生就具备，平时妈妈外出忙农活的时候，我与小伙伴哪个山窝窝没爬过？哪个刺蓬蓬没钻过？哪个水洼洼没趟过？那些山路弯弯的羊肠小道都被我们的光脚丫子踩得不能再踩啦。
第二天，我背着书包自己走着去上学，老师领着我们唱读课文，一开始我还有点兴趣，起劲可着嗓子放声猛读，读着读着，口干了，嗓子哑了，人也疲了，肚子也饿了，上了两节课，我偷偷溜回家，揭开铁鼎锅，抓起饭团就往嘴里塞。吃饱了，我紧赶慢赶往学校跑，我迟到了，耽搁了一节课没上。
班主任老师批评我逃课，我理直气壮地说：“我饿了，回家吃饭了。”同学们哄堂大笑，我羞得满脸通红，感到无地自容，真狠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那一次，老师让我罚站了半节课，我的心里好不舒服。
放学回家，我把书包往地上一摔“我不上学了！”
妈妈惊问“怎么回事？闯祸啦？”
我满腹委屈，抽抽嗒嗒带着呜咽，一五一十诉说被老师罚站和被同学嗤笑的情景。
还好妈妈没发火，她温和地说：“跑回家是不对的，要是同学们都像你一样，一个一个跑回家，老师还怎么上课呢？”
我一想，对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么读书就乱套了，看来我是错了。
第一次上学就被罚站，这件事情我记得很牢，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真的很搞笑。
从此以后我开始了小学生涯，每日里自己走着去上学，自己走着回家来。
冬天来到了，雪花飘飘，寒风刺骨，我穿着单薄的衣服去上学，冻得直发哆嗦。很多同学都提着一个取暖的火箱，里面烧着白炭，可以烤手也可以烤脚。可我却穿着一双露出脚趾头的布鞋。上课的时候，我使劲跺脚，捧着手哈气，可不济事，我照样冷得发抖，我的脚后跟和手指头都生了冻疮，又痛又痒，走路都是一蹶一蹶的。回到家里，妈妈把白萝卜放到炉火中烧热，切成大块头，给我使劲擦脚，柔啊擦的，说来也奇怪，我的冻疮就靠着这乡村土办法给治好了，严寒的冬天被我挺过来了。
那时候，同学们之间最喜欢取外号，他们见到我常年打着赤脚而且是个放羊娃，就给我取名叫“羊股脚”。起先我还觉着别扭，心里头一百个不甘一千个不愿，可是时间一长，外号叫开了，怎么也收不住，只好默认了。
有个同学叫“兔子”，因为他满口长着龅牙，有个同学叫“麻子”，因为他的脸上坑坑洼洼。还有个同学，因为他姓安，大家就给他取名叫“安禄山”。他长的五大三粗，仗着家里有钱，平时总也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不是冷嘲就是热风，还三番五次在人前人后说我们几个穷孩子的坏话，说我们“破破烂烂的，就像叫花子”。我们心里很是气恨，互相商量要找个机会好好教训这个小子。
有一天，我在山上抓了一条黄泥蛇，这种蛇是无毒的，于是几个玩得好的同学怂恿我吓唬“安禄山”，以示惩罚。我们早早来到学校，把蛇放进“安禄山”的课桌里。
“安禄山”趾高气扬走进课堂，他摘下书包，揭开课桌盖，黄泥蛇一跃而起，跳得老高，差点冲上“安禄山”的鼻梁。他吓的狂叫一声，脸色煞白。这个恶作剧，让男同学兴奋不已拍桌打椅，女同学则惊恐万状往教室门口逃窜。
直到老师来了，才制止了这场骚乱。“安禄山”遭此惊吓，病了一场，几天都没见来上学。老师追问“蛇是谁放的？”大家都不做声。有人向老师打小报告，怀疑是我的作为，可我的那几个铁哥们在老师那儿使劲为我打包票做证词，我也矢口不认，老师只好不了了之。
时过境迁，今天的我，很为童年时的恶作剧感到内疚，“兔子”、“麻子”你们可好？“安禄山”，你如今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