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间房

我开始观察这间房间，房顶吊着一颗白炽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四面都是白色的墙壁，没有窗户没有门，房子里也没有任何一件家具，地上铺着棕色格子的瓷制地板。妻子躺在地上安静地睡着，呼吸平稳，没有异常的情况。我坐在地上思考着前后发生的一切，记得前一天夜里大学同学聚会同学我喝了很多，应该是妻子扶着我回家的，醒来后我便在这间白色的房间里。
妻子醒了过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摇了摇头，昨晚是你扶我一起回家的？妻子嗯了一声。我看到了妻子眼中的困惑，和我一样无法理解这件事。
到处找找，看有没有出口。我说。
我在墙上不停地摸索，墙面平滑的犹如一面镜子，没有任何的缝隙。
妻子那边也没发现任何情况。
这时，我眼前的墙壁发出刺眼的光芒，并开始出现画面，如同一面液晶屏幕。画面中出现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人头，面具上怪异的笑容看得我毛骨悚然。
欢迎来到四间房，首先你们没有任何提问的资格，更不要问我是谁这样的傻问题。只要你们能走出第四间房间，那里有你梦寐以求的东西。
这个声音尖锐刺耳，像金属摩擦时发出的咯咯咯声音。
你想得到什么？我拉着妻子手问道。
我说过你们没有资格提任何问，从现在开始，你有三分钟的时间来考虑一件事，你是否愿意放弃你如今的财富和地位，不要问我为什么，在死亡面前你所说的一切都只是徒劳，三分钟后，这个房间将会慢慢充满毒气，吸入一口，就会全身溃烂而死。计时开始。
画面消失了，依旧是那面光滑如镜的墙壁.
我抱住妻子，她的身体开始颤抖，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我想着我十年来所得到的一切，我把我的青春基本都奉献在了如今手中这份事业上。这十年里，我很少在家里吃饭，很少陪妻子和女儿，连女儿的生日都我待在公司里忙着开会，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个家过上更好的生活。让我放弃，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三分钟转瞬即逝。不远处的墙角开始冒出绿色的气体，像液体一样沿着地面流动。
看着慢慢流动过来的液体，我的心中的恐惧开始蔓延。我并不想死，我还要看着我的女儿长大，我还要将女儿的手放到值得她托付终生的男人手中，我答应过此时躺在怀中的妻子，在暮年躺着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享受生命的最后时光。
我向怀中看去，此刻的妻子正抬头望着我。我抚摸着她因惊吓过度而苍白的脸，或许我真的该放弃那一切，只要她和女儿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我愿意放弃。
墙面上出现一副画面，我辛苦经营的公司正在被一场大火吞噬着，一步步走向灭亡。
画面消失后，墙壁中间凹陷下去，出现一道门。我拉着妻子向门内走去。
我和妻子来到一间四周结满冰块的房间，空中冒着一屡屡寒气。身旁的妻子抱着双臂瑟瑟发抖，嘴唇开始打颤，哈出一股股热气。我将外套脱了下来，裹住她抱进怀里。冷空气瞬间从衬衣的各个角落进入衣内，侵蚀着我的身体。
冰墙上再次出现那个戴着小丑面具的人，手上拿着一组照片，是我们同学聚会的场景。小丑指着几个和我在一起喝酒的人说道，是他呢还是他呢还是这个看来起来吊儿郎当的呢？
我看着小丑指着照片上的几个人，阿文，小东，切哥。全是我大学里的挚友，其中小东和我在一起打拼了十年，低落时相互鼓励，骄傲时彼此打击。如果没有小东，也就没有我如今的成就。
我知道小丑的意思，让我选择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但是对于谁我都不愿失去，脑海里不断出现大学里一起喝酒一起谈心一起帮忙出馊主意的画面，他们已经成为了我生活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每个人都不能从我的生命中消失。
看来你很纠结，我有的是时间等，但是你和你的妻子却不知道还能等多久。啊！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要不，让他们三个一起陪着你和你的妻子离开这个世界，这个想法不错……
我的心里一惊，死亡并不可怕，但我不想让我心爱女人陪着我离开。我看着妻子的头发和眉毛开始出现白色的霜，脸色苍白，心隐隐作疼。
小东。
哦？居然是他，确实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也对，现在你的公司没有了，他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可利用价值。看来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你依旧能够冷静思考。
不是，小东最了解我，我想……他不会怪我的……
没有那么多的理由，杀一个人其实很简单。救几个人不会胜造七级浮屠，而杀几个挡在路上的人自然也不会下十八层地狱。
画面转变了，一辆红色的跑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着，径直朝着路旁的围栏撞去。
我闭上眼睛，我知道那是小东的车，在他三十岁生日那天我陪他到买的。当时小东一眼就看中了它，眼中充满了兴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我伸手去擦留下的眼泪，却只摸到一条冰线。
我和妻子来到第三个房间，气温明显比刚才上一个房间要高出许多。
这个房间和前面几个房间唯一的差别在于墙上多了个显示着数字的小屏幕，我看到上面写着25。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丑依旧没有出现。房间里越来越热，我将衬衣脱掉赤裸着上身，妻子也脱掉了外套用手扇着风，脸上汗如雨下。我看到那个小屏幕上的数字变成了40。
那是个温度感应器。
我不知道这里最后会升到多少度。
感觉如何？
我看着突然出现的画面，心里长舒一口气，至少，我们还有活路，这已经是第三个房间了。
这一次你又想让我失去什么。我没有用疑问的语气。
你五岁的小女儿确实很可爱……
妻子听到这句话疯狂地尖叫着，求求你别伤害我的女儿，你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求你别伤害她……
妻子跪在地上，眼泪一滴滴滑落，滴在地上瞬间蒸发成一个水印。
我的心在绞痛，走到这一步，我全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女儿，为了能活着。
小丑没有再说话，屏幕消失了。
我看了眼温度感应器，45度。再这样下去，就有死。
妻子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身体摇摇欲坠，我蹲下来扶着她，她呢喃着，别伤害我的女儿………求求你了……
她昏了过去。
我感觉眼前的世界在转，视线开始模糊，温度已经到了49度了，我到底还能不能活下去。
我已经牺牲了那么多，对的，我一定要活下去。不然之前的一切都白白牺牲了，我的公司还有小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