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女儿的最后一夜

（一）
沙粒安静的躺在河床上，闪闪发光。
成片的泛着白光的沙摊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再让我试一次吧！”浑厚的声音回响在沙滩上，河水边。
阿健，打赤着脚，扑通一下跳到河里。河水滚烫的吓人，阳光白花花的像筛子一样灼烧着阿健黝黑的脸庞。
“汪汪”小狗对着河水的白浪狂吠。
“再见了，小Q!”阿健回过头看了一下眼小Q，一滴泪水顺着满是汗水的脸庞流下来。
“再让我试一次！”他大声的对着茫茫的河水喊着。白色的水洗布，沉浸在燃烧的河水里，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他已经完全不管不顾了！他结实的肌肉，宽宽的臂膀，奋力的摆动着，只为划向彼岸。
彼岸的天空呈现出淡淡的玉色，天空一丝云彩也没有。阿健拼了命的划、划、划。
远方飘来了一只无浆的木船。
船上有一位垂钓者。
老人身边摆放着五条银灰色的鲤鱼。
阿健停下了。
汗水顺着发梢淌到河水里。
他抬起泛着红色血丝的眼睛，望着老人虚无缥缈的拂尘，顺着上游的风，一丝丝的飘了起来。
他打了个机灵。
“这是第几次了？”老人笑了笑，问。
他没有说话，害怕的看着船上，五条整齐的银灰色的鲤鱼，唯一特别的是一只银灰色的鲤鱼的左鳍有一个红色的圈圈。
“贪嗔痴，不可太执着。”老人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只是……”
老人睁开双眼，眼色精明而闪烁着智慧的光。
“只是忘不掉？”
阿健的双脚不停的踩着水，努力不让自己沉下去。
“给我一次机会吧。”阿健几乎在用祈求的语气了。
“你……。去吧！去吧！”那船飘飘的动了起来，船舷上映了天空的色彩，碧绿色的光芒。
阿健甩开双手双脚，继续前进。
“放下，清净，自在。”
阿健没有回答老人，他不敢回头，看那整齐的鲤鱼，灰蒙蒙的颜色，属于死亡的色彩。
“我在这里等你。”老人笑了笑，说。
阿健的泪水流了下来，在风中飘了起来，一粒一粒的晶莹的泪水，浮在河水上空。
“如果要去就快一点。”老人对着他的背影摇摇头。
阿健不再害怕，他把泪水擦干。奋力的划了起来。
河水像滚烫的开水，沸腾着阿健的意志。
无论河水多么的滚烫，他都要奋力的划过去。
非如此不可。
他一向是坚强的男人。一直都是。
当他被检查出得了乙肝时，他觉得整个世界似乎要崩溃了。他每天拖着无力的双腿游荡在空荡荡的街角，每天挂着空虚的微笑面对着每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无论是在病床上再也不能发出一个字的时候，还是在炎炎烈日之下卖力的推销产品，他曾来不抱怨一下。他只是简简单单的笑笑。这笑容是凄楚的，无助的。可也是无奈的。对于生命的转瞬即逝，谁又能把握？当天边的朝霞染了你期望的窗，你快乐。当傍晚的晚霞落满你落寞的心，你悲伤。
又有什么真正值得悲伤呢？
（二）
天空的颜色渐渐明亮起来了，已经由青绿色变成了玫瑰色。阿健满脸都是美丽的颜色，他从来没有如此美丽过。因为天空的色彩，让他坚强的神情更加美丽。他深深的感谢天空，感谢玫瑰色。像是被美丽的颜色鼓励了，他加快速度划向彼岸。
他也不知道彼岸到底有多远，他只要划向彼岸。
一条金色的鲤鱼从河水中冒了出来。
“你在做什么？”鲤鱼问。
“寻找丢失的东西。”
“你丢了什么？”
“很重要的。”
“许多灵魂来过这里，可是他们最后都变成了泡沫，然后，顺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消失了。”鲤鱼悲伤的看着阿健。
“消失了？”阿健坚定的问。
“反正我再也没余看见过他们。”鲤鱼摇了摇尾巴。
“那就是消失了吧。”阿健笑了笑。
“你笑什么？难道你不感到害怕吗？”鲤鱼非常好奇的问阿健。
阿健没有回答鲤鱼。继续游。
鲤鱼可从来没有遇见这么奇怪的灵魂。它要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害怕吗？”
阿健还是没有回答鲤鱼。
鲤鱼决定换个方式问。
“你要寻找什么？”
“朝霞。”阿健挤出两个字。
鲤鱼看了看天空，“朝霞？在这里就可以看到啊？”鲤鱼锲而不舍的尾随着阿健，奋力的游向彼岸。
“有许多人来到河水，他们根本忍受不了河水的灼热。”鲤鱼不自觉的佩服起阿健来了。
“他们都是为了寻找一个戒指而来，你见过那种戒指吗？有金黄色的，有白灿灿的颜色。很漂亮。不是吗？”鲤鱼简直就是在自言自语。“你有吗？”
“如果你指的是结婚戒指，我有。”阿健点点头，河水差一点要漫过他的脖子了。他有些疲倦了。可身边却总是跟着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鲤鱼。他有些烦躁了。
彼岸，等我。他想。
“你为什么不说话？”鲤鱼问。
“说什么？”阿健一边划水，一边回答。
“你和他们不一样。”鲤鱼说。
“你的眼神，太过坚强。好像什么都无法摧毁你的意志。”
“你想说什么？”阿健说。
“我看到了太多泡泡，那些都是正在消失的生命。”鲤鱼说，那声音有些颤抖。
“我也会变成其中之一的。”阿健淡定的说。
鲤鱼突然哭了出来。
“我害怕。”鲤鱼说。
“小鲤鱼，你害怕什么。”
“我怕，你变成泡泡。”鲤鱼一本正经的说。
“害怕是没有用的。”他停下来，静静的看着小鲤鱼，那眼神充满了温柔。
“可我还是害怕，我喜欢你，喜欢你的眼神。”“你知道吗？”
“什么？”阿健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我想陪你到彼岸，你一个人多么孤单啊。”鲤鱼说。
“不会的，我不怕孤单。我一直都是孤单的。”
“我在此之前也不孤单，因为我有弟弟。”
“它好吗？”
“不知道。我在找它。它离家出走了。”
（三）
“你是否看到过它？”鲤鱼问。
“它是什么样子的？”他停下来问。
“他的左鳍长着黑色的小红圈圈，很可爱的。”鲤鱼吐出了一个悲伤而漫长的泡泡。
阿健仿佛想起了什么。
终于，摇摇头。
“对不起，小鱼儿。我没有看见。”他柔声的对鲤鱼说。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