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个美丽的约定

在一家肿瘤医院里，深夜沉沉，静悄悄的。
一间病房有两张床，在201病房里躺着两位老人，他们都患有绝症，都知道自己得的病。1号病床上老人夜里睡不着，就咳一声，临床的就醒了，在黑暗中两个人已经达成默契，一周来的相处，已经知道对方的习惯，2号问：“老哥，开灯吗？”
“不，老弟，我……”
他们在黑暗中已经不知谈了多少回，彼此知道对方的一切了，此刻好像再没有话要说的，但1号还是说：“老弟，人死随灯灭，是吧？”
“是啊，可老哥咱们还得活……”
“这病没治，我放心不下老伴。”
“听说有治好的，只要心不死……”
“对，老弟，我听你的，咱心不死，就会永远活着。”1号在黑暗中燃烧起希望，继续说：“我明天出院了，不放心你啊，老弟，要挺住。”
“你我都不会走，咱们互相鼓劲儿。为了这个，咱们也来个约定，就是一天一个电话，我还知道你活着，也不枉我们有缘在这里认识，你看好不好？”
“好啊好啊！”黑夜里有两团火燃烧着，整个病房也光明起来。但很快就进入沉寂。
第二天，1号走了。老弟含泪说：“不要忘了我们的那个约定——”2号笑了，使劲点头。接着是2号一个人留在病房，孤单极了，孩子来看过就走了，医院有个规定，不许亲属守护。可孩子听他们的说话，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很快1号就来了电话，2号欣喜若狂，接电话，报了平安。2号也告诉他：“自己做了手术，很成功，我们一定好好活下去，我们不会死的，一定要挺住……”他们有说不完的话。
到了晚上，2号瞅着电话着急。深夜沉沉，病房静悄悄。他有些恐惧。喊老哥……老哥有尿床病，可临床没有回应，他才明白老哥走了。2号盼望天亮，天亮可以给老哥打电话，可这回老哥话少了，2号心想老哥是累了。刚开始是老哥打来，很热烈。这回自己打过去，老哥不冷不热，就是那句话：“一定挺住，活着就好。”是老哥的话音，2号太熟悉了，可始终重复着这句话。2号开始化疗，疼痛难忍，就叫孩子放老哥的录音。但不久，医生告诉他可以出院了。他出院还叮嘱有老哥电话请转告。2号回到乡下。家里没有电话，就借用邻居电话。他念念不忘1号老哥那笑容，那爽朗的笑声。借东西借钱借药给自己，可自己回报他的是地瓜，葱等农产品，儿女劝不要给了，不值钱。可他非坚持，认为自己种的是绿色产品。而老哥也叫女儿收下，这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2号回来三天，就不行了。自从回来听到老哥的消息也少了，听孩子说老哥恢复挺好，可他不放心。有一天他下地去打了电话，时间久了，很想听听老哥的声音，开始没人接，有人接了，是他女儿的声音，说父亲现在出门去了。2号咬着牙回到家，额头已经是汗淋淋的，把孩子叫到跟前，说自己知道得的是什么病。嘱咐孩子：“我死之后，老哥来电话，不要说我不在了，就说出门溜达了。”孩子们答应了，老人又把没有服用完的药包裹整齐，交给孩子，说：“一定进城看看你大伯，好人啊，这药叫他收回去，就说我病好了，不用了……”孩子都答应下来。老人在痛苦中死去。
孩子们每天到邻居家打电话，报一句平安。对方是他女儿接的，说父亲挺过来了。几天以后，城里的女人来了，找到了他的家，手里提着包裹，孩子们接待，他们认识啊。女人说：“父亲叫我来看看老人，这是他给老人的药，这是他给老人买的水果，最爱吃的橘子……父亲自己不能来了。”瞅瞅屋里，问：“老人呢？”孩子们哭了，女人发现墙上的遗像，也流下了泪水，只听见孩子们说：“爹临走时，要我们给大伯打电话报平安，还把药保留下去，让我们送还……”女人静静地流泪，说：“我父亲也这么说的，他出院第二天就过世了，他不想死，他说他跟大伯有个约定，……一定要活下来，可现在违约了啊。父亲流泪走的。”
两家人的孩子们伫立在老人遗像前，默默地致哀，默默致敬，向这些历经沧桑的老人，此时从天国传来一个坚定的声音：“老哥，一定挺住，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