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见，听不到

一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脸色有点苍白，却依旧活跃的女孩。到锁骨的黑发在转身时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瞬间眩花了他的眼。
从那一刻起，这个女孩就印入了他的心田，于是，想念就成了一种刻骨铭心的痛。他就这样在苦涩的甜蜜中沉沦。
辗转知道了女孩的名字，他在无人的夜里一遍又一遍地诵读着这个占据心扉的名字，当相思疼痛了心扉，她的名字成了唯一的出口。
蓝……蓝……若蓝……若蓝……凌若蓝……凌若蓝……
反反复复，从知道她存在的那一天起，这个名字在他的心里已纠缠了几近100个日夜。每当深情泛滥，他只能闭上自己的眼睛，偶尔，会流下几滴清凉沁骨的泪。
这是一段绝望的单恋啊，没有任何希望可言。所以，从最初到最后离去那天，他什么都没有说，即便是暗示也没有。
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最初相遇的那个咖啡厅，坐在她当时坐的位置上，喝她当时点的卡布其诺，等着她的再次出现，一次又一次地失望，然后一次又一次地等待。
意念永不停歇，他的脚步亦不会停下。她，是他如今唯一可追寻的。他没有想过，她从此不再出现，只是执着地等下去。
终于，他等到了她的出现，挽着别人的手，眼里闪动着光芒。他坐在她当时的位子上，看着她的言笑宴宴，心痛地无以复加。
有点咳嗽，顺手拿起手边的纸巾，擦了擦嘴角，愣了一下，把纸巾揉了揉，伸进裤子的袋子里。再拿起一张纸巾，用笔刷刷地写了几下，然后离开。
夏天的风，有点暖。一阵风，吹起了那张有字的纸巾，飘落在一个人的脚边，静静躺着，然后一双纤手，把它捡了起来……依稀看到“天很灰”三字。
他依旧经常出现在那间初遇的咖啡厅，遇见她的次数更多了，她在笑，她在哭，在争吵，在依偎。没有别的办法，他只好一直微笑，只是眼底的淡淡的落寞，似乎消失了所有的生命力。落入有心的眼里，一阵心疼。
他时时都在写，写了就忘了。遗落在餐桌上，被风吹起，一如那种等待的心情，即使散落了，也是有痕迹的，或深或浅。
然后他就像失去生命力的花，迅速枯萎，眼底的光芒都渐渐黯淡。
当他绝望时她的活力如一缕阳光照亮了他灰暗的心房，支起了他的希望，如今，他的追寻结束了，阳光消失了，所以，他，枯萎了。
胃癌，真是个令人心碎的名词啊。

二
她一直在注视着那个很干净很温和的男生，经常苍白着脸。他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三号桌旁，呆呆地看着前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东西，一直等到眼里的光华都失去了在离开，然后，又回来，等。
那是一种绝望中四处搜寻的眼神，可是，永远找不到可以给予希望的东西。
每一次他点东西都只是指一下菜单，而，食指指尖总是在同一个地方——卡布其诺。她从来没有听过他说过一句话，甚至是一个字。安静得如同一个幽灵，空洞洞的，没有方向，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那种若有若无的存在感，让她的心很疼很疼，很怜惜很怜惜。
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
她有什么立场。
只是一直都很关注他，所以，当他的眼睛开始闪光的时候，她看见了，璀璨得无以复加，可是，很快就暗了下来。空茫茫的，一片死寂。她顺着他的目光搜索到一个有着大眼睛很有生气的女孩。
是她！
也看见了挽着手的人。
原来，如此。
苦涩一笑，她强迫自己转开，于是，她走向了柜台，不看。
最后终究是忍不住，趁着客人买单时瞄了一眼，鸳鸯依旧在幸福地笑，那个人，把什么东西受进裤袋里，然后刷刷地写。
等她忙完走过去，他已经离开。有阵风，把一张纸巾吹落地。她捡了起来。
她看了，然后轻叹了口气。
“有一天，看见你笑了，天空却很灰暗。”
他还是天天都来，每天都会写一点，一开始她只是好奇，后来她却希望他继续快点写下去，那么，她便可以从他写的东西里认识他，熟悉他。
“我看见你的笑容，很为你高兴。”
“无声的世界里，曾经因你的灿烂的容颜而有了一点光亮。”
“多么希望我可以与你一般灿烂精彩。”
……
越来越清瘦了，脸上消瘦苍白无光，她甚至看到了他手背上有密密的针孔。
她忽然全身颤抖。
可是，当她都了解之后，他却没有再来，从此不再出现。
“我看得见你，却听不到你的灿烂愉悦的声音，想跟你说声谢谢却没有说话的能力。”
“在我听见自己患癌症觉得世界都很黑暗时遇见了你，你苍白着脸却依然有活力，我羡慕你的笑容，那是我缺少的。于是我想再次见到你，我看到了你的男朋友，他对你很好，我羡慕他能听见你的声音，能与你谈天论地。”
“我或许已经时间不多了，你什么时候再出现？”
“好久没有见过你了，你还好吗？”
最后一张，写的字已经歪歪斜斜的，全不若开始时的清丽简洁。
她犹豫了一个晚上，最后跟她说：“姐，你明天去我打工的咖啡厅等我好不好？”
对面的女子依旧言笑宴宴。
“若铃开口我一定去，叫黎健一起去。”
“不要，”她看见姐姐狐疑的眼神，尴尬一笑，“有点不好意思。”
第二天，等了一天，他没有出现。本来想介绍他们认识的。
他之后都没有来。
之后很久，凌若铃都忘不了那天有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走到他身边自我介绍之后，他做的那个“我听不到”的手势，还有别人惊愕时他点尘不惊，坦荡安然的微笑。
你看见若蓝的微笑，听不见她的心跳，所以你放弃。
我看得见你，听得见你的心跳，却依然不能走近你，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天上的星星很亮啊，哪一颗会是你呢？
我其实连你的名字也不知道呢。
其实，我们都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