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的方向

“那是我心里的愿望。如果我喜欢的人能为我唱一首歌，那么不管要面对的会是什么样的将来，苦难或是快乐，我都要陪他一起。”
他伏在栏杆上，远远的，目光飘渺。她抬头看他，心疼他沧桑的脸。一瞬间定格成一幅绝美的画。
那一年她十八岁。
在注定的时刻和注定的人擦身而过。因着灵魂里的一点契合彼此回头相视片刻，然后再各自转头背向而去。也就是一生了。
一生都是这样飘忽不定的吗？好像从琴弦下流出的音符，汇成起伏的歌。
此刻他的身心都在流浪，只带了一把吉他，边走边唱。这个城市只是一个过站，暂时歇歇脚，再转到下一站。
他低下头轻轻弹唱，在这个城市的一角。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周遭的事物顿时都不存在了。他的声音隐隐约约似有似无，听的人只觉得心里的一个角落骤然空了下去，那些曾经以为不会忘记的终于遥远成传说。只剩下空谷回音。
很久很久……
他还是没有抬头，修长的手指缓缓地从弦上移开，触上脸颊。一只小手出乎意料地伸到他面前，手里轻轻地拈着一张白色的纸巾。“给你。”他看了她一眼，没有推搪就接了过来。她扬了扬嘴角，在他旁边坐下。
“对不起。”她说，“听你的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象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可是心里却又是空的。”　
他的眼睛一亮，并不看她，她继续说：“就像是你，被长发遮住的眼睛，却透着忧伤，跟水一样的。虽然我不懂是为什么。”
他惊讶地看她，半晌说道：“其实你……不要懂。”
她那么年轻。她和他不一样。
他的手没有移动，脸上的泪不擦自干。
“只要可以听你的歌就够了。”她轻轻地说。
他转过头来看她。她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心中一动。
以后的那些日子她都来听他弹唱，听歌的她也会忍不住地掉泪。为他所有的那么深的感情。
她想着如果有一天他的歌是为她而唱，她会是多么地幸福。
“如果你喜欢，我想送一首歌给你。”
“真的吗？”
“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想好。”
“我可以等。”她转过身，不经意地说。
怎么样她都可以等，那是她心里的愿望。
他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依然如旧。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唱他的歌，还有她为他鼓掌。
或者他可以不走。
有一天的黄昏。他和她一起看被残阳铺红的河。
波光粼粼。有一条小船沿下游漂去。
她在这个时候问他：“为什么要流浪？”视线却随小船渐远。
“那是一个承诺，我唯一能做的。”
她转过头看他，他却低下头，怕她看出他的一切。
“我答应了一个故人。去实现她的愿望。”
“音乐是她的所有，她的世界，她把所有的一切留给了我，我能给她的只有一个承诺。”
轮到她低头了。努力地忍着眼里的泪。在他黯然伤神的时候，忽然指着很远的地方说道：“看，小船划进天边的彩霞里了，多美呀。”
他沿着她指的方向，寻找着小船。
“要是你懂得船，飘荡还是为靠岸。”她说。
到了第二天，她去他呆的地方找他，他已经走了。不告而别。只有一封他留给她的信。她慌乱地打开，里面是一张歌谱。歌的题目叫“手指的方向”。她一字一字地看完，他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她终于泪流满面。
谱的后面是这样一段话。
“这首歌是我答应给你的，可是我不能亲口唱给你听了。我还要继续去流浪。但愿你知道，某个时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我在为你唱着这首歌。”
……
夜漫长
如一幕戏宛转收场
此刻淡去的月光
轻抚你轻抚我的伤
顺着你手指的方向
天色渐亮
才发现你一直都在
我每天跳动的地方
给我不变的温暖
陪我看天边的晚霞
我脚下的路都沿着你指的方向
如果岁月可以留下一幅画
你是那么的漂亮
我不敢简单地说喜欢
思念不断
用尽了所有的时光
如果会有一天
我们在茫茫人海相见
你还愿不愿
再看一眼我苍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