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往事

“爱玲是民国的临水照花人”，胡兰成如是说。
那是一幅古典长画，才子佳人，相看甚好。那是无数人心里真正的地老天荒。张的小说是阴雨长巷，没有出路。写到《小团圆》，她笔下所有的人物终于漂洋过海，从上海滩聚到她身边，聚成那个高傲、卑微、聪慧，而又笨拙的张爱玲。有人说，《小团圆》是张的败笔，她才华日枯，姑婆文章，絮絮叨叨扬家丑。他们却忘了，人是一个物种。看着《小团圆》，兜兜转转的繁复词句之后，是一个可怜的女子，是透过男女情爱显示出的人性苍白。
看多了关于张的评论，那段被人津津乐道的汉奸与才女的爱情。直到心酸之后，我们回归往事。与胡兰成的相遇，始于苏青的介绍，她是那样，见到他之后满心欢喜。与之相恋了，听他说他的过去，那些并不去深藏的得意情事。是与出身无关的修养，他戚戚于失去权利和地位；是泥足深陷的爱，让她飞蛾扑火。张是何其聪明，《小团圆》里面与他的惊天动地，只是她自己一个人的演出。娓娓道来，一句“他不关心我的生死。”那么世人关心吗？在文化汉奸的骂名里，没有人真正关心这个没有爱的女子。而她给予无限希望的爱人，成了最后她痛苦的最大根源。面对现实的茫然无措，爱情的不知归路，所得只是他一句相赏。她永远不再提及，换成他娓娓道来。不知是谁说过，感情的世界里，来来往往。桑弧出现了，然并不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喜。她知道过去的得不到，知道坦诚。然而桑弧还是怕了，他接受不了她与胡兰成那一段人尽皆知的丑闻。心术简单的女子是这样悲哀，全心全意爱一个人，愿意为他承担一切的压力，给他最好的港湾。而在他离开时不去纠缠，再次爱上一个人时依旧信着真爱。她看出他的软弱，只说了一句：“没人比我喜欢你。”他说他知道，然后他娶了别人。她再次孤单。已经无从考虑张爱玲在此后会记起桑弧多少，但回忆对她只有伤害。多年之后，张在美国，赖雅对她说：“你那样好，为什么不早点和我相遇。”她笑了，人世沉浮，她知道若是相遇太早，他不见得喜欢自己。世界上我恨相见晚的情感根本不存在。
《小团圆》是张的巅峰之作，与她相爱的三个男子，赖雅最关心她。而她也为了还他的关心，付出了太多时间和才情。看了人世沧桑的张爱玲，在美国那一次打胎，她看着抽水马桶里的男婴，心无涟漪。很多人开始大作文章，这个文化汉奸是那么冷酷无情。写得出人性炎凉的张爱玲，怎会不知世人逼仄。她是站在那样的高度鄙夷了世人：你们说无情，丑闻，那么我就荒诞给你们看。看吧，《小团圆》里那些不避忌的性描写，悲剧的粉刺了爱情。而胡兰成与桑弧，终身不提和她之间那些所谓台面下的事。胡那一本《民国女子》借了她的名，遮不住洋洋洒洒的得意。“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我们读来，诗意盎然。是的，诗意书写了一个人的回忆或者遗憾，却无法写出另一个人日日夜夜百转千回的痛，伤筋动骨的愁。而那借着遗憾写情的，却留在千万人口中。好句向来有，从元稹的“曾经沧海难为水”到胡兰成一部散文，张爱玲要的独立和温暖，却依旧只是风中落叶，偶然与指尖相擦。轻薄文字，赔不起年华似水，心绪成灰。而他们，也从来只想逃避。
这永远只是旧上海，旗袍美人和长衫才子的红尘事。随着现代文明的兴起，一再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