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的那些事

樱桃熟了，翩飞的鸟儿在啄食；桑椹点点红了，盼煞了馋嘴的孩儿；初黄的枇杷双双垂在枝头，融在阳光与深绿间；葡萄架上，缀满了初长成的串串青果粒；河对岸，一簇簇怒放的白月季倒影在清波中……日落后的霞光照来，泼墨渲染了梦里水乡。
五月的菱湖，便在这如梦的景色里立了夏。
立夏这天，煮咸鸭蛋，炒青蚕豆，蒸乌米饭……饮烟袅袅中，乡野的家家户户都要吃“立夏饭”。

一餐“立夏饭”，最不能缺席的是咸鸭蛋。

门前鸭子产的青壳鸭蛋，裹上加了白酒的咸黄泥，装入密封罐“修炼”半月，清水煮熟，用刀尖对准蛋壳敲出一条碎缝，再对剥开，装进白瓷盘。看着红中泛油的蛋黄和白玉似蛋白，嗅着微微的清香，人的谗意便顿时被诱了出来。用竹筷子挑一点，入口细尝，味道是清咸中混着浓香，细嫩里裹着绵沙。
家中有小孩的人家，会用红线精心勾出一只放咸鸭蛋的网袋，在立夏这天，将装有咸鸭蛋的网兜套到小孩的脖子上，相信这样可以避邪，防疰夏。
小孩子们喜欢玩“斗蛋”，两枚咸鸭蛋你碰我，我碰你，看谁的蛋壳硬，不破碎，谁就赢。夜晚来临后，小孩手中捏一枚咸鸭蛋进入了蚊帐，枕着蛋，做了这一年夏天里的第一个美梦。
蚕豆是江南农家年年不会少的农作物，嫩时当菜，老后作粮食。

五月初，蚕豆刚熟，青青的豆荚尖上还顶着尚未脱落的“花”。挎一竹篮，摘满一篮子的鲜嫩蚕蛋，回家剥壳，加入蒜苗，用菜仔油清炒，一股清甜和着一份香糯，很时新的味道。

夏天多蚊虫，在立夏这天吃了乌米饭，就不再有蚊子的侵扰。
紫黑色的乌米饭，是用野生乌桕树的叶子煮汤后加糯米蒸出来的。菱湖没有乌桕树，需上街买。有时农家也会用黑米来替代，做成黑米饭。不论是乌米饭，还是黑米饭，出锅后都是乌黑油亮的，等冷却后，散一层晶莹的白糖，吃出的是别样的风味。
“立夏饭”的餐桌上，还有腊肉咸豆饭、竹笋炒韭清炒包菜和凉拌莴笋等，每一味的食材都取源于自家的蔬菜基地，是全无污染的。
吃完“立夏饭”，大家会涌到村里晒谷场上，拿来村上最牢固的箩筐和大秤，摆开一个场子，小孩子放在箩筐里，大人们吊在秤勾上，轮流着秤体重，看看比去年重了，还是轻了。司秤人一面秤人，一面讲着各式各样的笑话与吉利话。围看的人笑声不断，一派欢快。
立夏之日是有禁忌的，比如忌坐门槛，特别是小孩子。传说这一日坐了门槛，整一个夏天都会精神萎靡，整一年都要身体欠佳，而且人还会变得越来越木讷。
立夏了，初夏便探过了脑头，农家一年一季的春蚕开始了养殖。世世代代生活在水边的人们，喜欢在门前屋后栽种绯红的月季花。立夏这天清早，起来采一朵红丝绒般的繁花，插在青丝或白发间，走进蚕房，相信这月季花是会带来一年的好收成。
春去夏来，往复循环，一年又一年。菱湖水乡，很多人走了，很少一些人来了……
2012年的“立夏”亦如往年，处处是花香混着青草香，农家的蚕匾晾晒在太阳底下，只是那年健步如飞的邻家爷爷已盲了双眼，那些年流淌在乡野间的笑声，早已无处可寻，侧耳听着归巢鸟雀的叫声，站在夜色朦胧的桥头，想些当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