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时节

“秋天来了，树叶从枝上落下来，想要睡觉了。”我对两岁的儿子说。
我住地的周围，有许多悬铃木（法国梧桐），这时节，每天树下都会落上厚厚一层叶子。清晨，有人将叶子扫成堆，然后点燃，我总是很惋惜：悬铃木叶大且厚，作引柴是极好的，就这样白白烧掉，真真太可惜了！

于是我想起从前母亲搂柿叶的事了。那时我家乡山坡上多的是柿树，柿叶里似乎有油，烧起来极旺且“啪啪”地响。忙完秋，妇女们就起早贪黑地搂柿叶。母亲天麻麻亮就起身，用竹耙挑着席篓下坡了。从这棵柿树到那棵柿树，从这个山坡到那个山坡，一直忙到中午才回家，吃块煎饼充充饥，下午再去，就这样一直忙到叶尽雪落。这一阶段的战果，是家门口堆起了大大的柿叶垛。烧水、做饭、取暖，够一个冬天用的了。至于麦杆、棒子秸、花生秧、地瓜秧，那是各有所用，不可轻易作柴烧的。庄户人过日子，最讲究勤俭持家，将有时视无时，细水长流，不至于日后太过拮据被动。
我记得这时候孩子们也挺忙碌，他们常常结伴去穿柿叶。一根长长的弯针，弯针后面穿一根长长的麻绳，麻绳末端栓根短棍，就成了我们的工具。三、五个小伙伴，跑向根深叶茂的柿树，一准儿会看见大大的、色彩斑斓的柿叶躺在松软的地头。于是分散开来，或坐或蹲，小手拿着弯针，灵巧地象小鸡啄米，穿向叶子的中心，很快便穿满一针，顺手撸到麻绳上去……穿柿叶与其说是劳动，不如说是游戏，因为可以观赏到形态各异的叶子，还可以与伙伴竞赛，看谁穿得快。当绳上穿满叶子时，一大串弯弯曲曲的象条蛇，更像收豆子时地里慢慢蠕动的豆虫。穿满了玩够了，小伙伴们唱着歌回家，这时身后拖的、脖子上绕的全是胜利的果实。
……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知道老家已没有多少人烧树叶了。人们在田里待的时间越来越短，孩子们也有了新的游戏，野外已经不热闹了。不过我常常触景生情，缅怀那些逝去的岁月。现在我很少回家，不在父母身边的日子，天地间一定充满他们牵挂的情思，于是我竟在这个清冷寂寞的深秋感到无限温馨了。父母此刻一定正在忆想我们的儿时，就像现在夕阳余晖里的我，欣赏身旁一片一片捡落叶的我的孩子。